屏幕黑了下来,万物归于宁静。
霍衍喉结翻滚着,他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它甚至从未有过这般的激烈,霍衍深深闭上了眼睛。
“抓住他。”霍衍说。
“不惜一切代价,抓到他。”霍衍睁开了眼睛,极其平静地吩咐。
无人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是多么可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夜风依旧吹拂这个狭小阴湿的巷子,没有止尽。
*
温墨奔跑在夜色中,他的头发已经被微微的雨点给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
他避开了所有可能有监控的路段,他已经无法如期去搭乘那辆前往目的地的大巴,但他必须按时到达那里,这是他跟他的同伴们约定的最后一个联系方式——固定的日期,固定的地点。
他知道,或许那个目的地已经没有人在等候了,但他必须去,他执着地奔跑着,跑累了便慢慢地走。
夜露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没有任何的停歇,他不敢住旅店,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疲累至极的他在徒步了四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加油站,他步履蹒跚地躲进了破旧荒败的杂物间,翻出了包里的压缩饼干,和水吞了,便抱着他的包,就这么趴在一张稍微搽干净的椅子上睡了两个多小时,等天色灰蒙蒙地亮了,他再复出发。
这次,他很幸运地偷偷爬上了一辆货车,他听到了司机在路边撒尿时,用手机与家人的对话,那些聊天的信息中,温墨获知了对方去的地方,离他的目的地不远,他揉身在一堆箱子中缝隙中摇摇晃晃的,在淡淡的柑橘香气中,他终于难得地有了几分喘息的间隙,可他不敢睡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沿途的情况,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
当再一次看见天际灰蒙蒙的一丝鱼肚白,货车也快要接近目的地了,司机再复停下来找地方放水,温墨连忙找了个空隙从车厢里跳了下去,迅速隐没在路边的树丛中。
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在白茫茫的天色中,他已经可以看见海岸线了,淡淡咸腥的海风从远处吹来,有着略微冰凉的温度,温墨感觉自己快走不动了,他又累又困又饿,在接近那个码头的时候,温墨已是感觉自己拖着两条腿在走。
沉重的汽笛声此起彼伏,码头上开始卸载货物了,工人们用装卸机运送着的货物上上下下,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群工蚁。
在这片忙碌中,温墨找到了那个无人经过的废弃岗亭,他蹒跚地走了几步,几乎是凭着意志力踉踉跄跄奔了过去,他无力地喘息着,靠着一根石柱子蹲了下来。
红日即将冲破天际,漫天的霞光将人间晕染得透红,在这片红光中,他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面,他真的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小墨……”
温墨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没有动,直到他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托住手臂,轻轻地扯了起来。
温墨看着那张脸,喉头哽住,圆乎乎的眼睛一软,他喃喃道:“哥,我走不动了。”
来人戴着一副眼睛,有着一张普通人的长相,但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儒雅又踏实的气质,他温和笑了笑,半蹲了下来,将他背在了背上。
男人的脚步很沉稳,温墨抱着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他身上有儿时那股熟悉的气息,跟莉莉姐身上的味道很像,这让他十分的安心,他的身体也像是得到了安全的信号,紧绷的肌肉在慢慢舒展。
彻底放松了的温墨用脸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他吸了吸鼻子,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无声流起泪来。
他其实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背着他的男人叹了口气,紧了紧抱着他的腿的力道。
*
温墨被带去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他喝了一碗温热的粥,便自顾自爬上了一张小小的床上,不到片刻,他沉沉地睡了过去,男人端来一盆热水,拧了一把毛巾,将他的手脸擦了擦,又轻缓地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温墨的脸上仍带着哭泣后的痕迹,但他睡得很香甜。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靠近了来,他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黑乎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爸爸,这个漂亮哥哥就是妈妈说的小墨哥哥么?”
“是啊,”男人扶了扶眼睛,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露出一点淡淡的爱怜,“这是爸爸妈妈的另一个孩子。”
“可明明你们只生了我呀。”
男人没有解释,只半蹲下来,认真说,“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知道么?”
小男孩虽然有些疑惑爸爸的话,但自从妈妈去世后,他一个人孤单惯了,听闻往后有个哥哥陪他,自然满心欢喜,他将自己的汽车玩具都搬了出来,一一摆在床头,想等哥哥醒了一起玩。
外面进来一人,他对着男人低声道:“李教授,孟先生找您。”
李响点头,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交代小男孩道:“同同,你就在这里玩,不能吵到哥哥,知道么?”
小男孩点点头,很乖巧,“知道了。”
他扭过头,很快投入了对玩具的组装之中。
*
李响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还未敲门,听得里面砰的一声,传出了一声惨叫,李响敲门的手滞了滞,又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