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润的女人挽着松散的发髻,穿着月牙白丝绸睡衣,斜攲在黄花梨木椅上,艳丽的脸洗去了浓妆,带着浅浅的泪痕,像深秋易碎的湖面。
女人怔怔地望着窗外。
裙下,玉色一样高雅的小腿踩入盛了玫瑰水的木盆中。
佣人在面前跪下,将烘得温热的毛巾铺在小腿上,两手伸向的木盆,荡漾水波中捧出纤细玉足。
女人的脚如小腿一般光洁,脚趾修长,圆润指甲涂着艳红蔻丹,像华贵的红宝石,很是好看,唯独那大拇指可怖地翻向外侧,突出一个几近狰狞的直角,像诡丽变异的蹼。
佣人抔起一抹浴盐,抹在女人的脚上,手法娴熟地按摩着那外翻的指骨。
“夫人,今年的簕杜鹃似乎开得特别早呢。”佣人亲近地与她说话,语气似闲聊。
“是吗......”
“是吧,想来是花儿也给夫人贺喜呢,不过阳台那些花儿怕是再多也不够的。”
关虹怔怔回神,听佣人继续道:
“我听花匠们说,赫仕那边已经吩咐他们采买花儿了,像什么厄瓜耳朵玫瑰,都要空运最好的,花房还来了好几个世界一流的花艺大师,我看赫先生这是要给夫人变个花海……”说着,佣人立马收声。
看她这嘴巴没个把门的,这不把赫先生的心思全都透给夫人了!
佣人慌张看向关虹,却见关虹垂首,眼睛没有往日的飞扬跋扈。
“真丑”,关虹看着自己因常年穿高跟鞋而重度变形的脚趾,失落道。
从前她的脚很漂亮的。
佣人庆幸关虹似乎没有在听自己的爆料。
“不丑不丑,夫人穿上那漂亮的高跟鞋只会更加好看,这不会影响婚礼的。”佣人笑着安慰。
此时有人进来,听到脚步声,关虹身子不动,余光望去。
是老不死那边的法律团队。
赫寰鸣和他爸、他哥三人鬼打鬼,各自有自己的法律团队。
关虹收回目光,将手搭在黄花梨的把手,身子往后一靠,又恢复大美人气势如虹。佣人也将膝上的毛巾拢起,挡住关虹那惹人笑的脚。
“二夫人,好久不见”,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定在关虹面前。
刘懿,赫照煊的代表律师之一。
刘懿昂扬着腰身,“我是代表已故赫公,来找您签署法律文件,是关于您同意放弃赫家基金的份额分配以及辞退目前在赫仕集团一应职务的相关事宜,这是您的儿子加入赫家并成为继承人的附加条件。”
关虹指尖摩挲着木椅把手,“这些不应该是赫寰鸣的人来通知么。”
刘懿脸上挂着精英一贯得体又高傲的笑容:“赫总并没有阻拦。”
意思是赫寰鸣默许了。
关虹摩挲的指尖缓缓停下,佣人隔着毛巾,继续一下一下按摩着。
刘懿见关虹不说话,脸上笑意更甚,拿出公文不掩张扬,“我知道二夫人英文不好,另外备了中文。”
诸如此类的暗贬对关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
关虹扬起一抹笑容,慢条斯理看向刘懿,并未伸手接过那文件,支肘撑头:“辛苦刘大状了,只是我不光英文不好,眼神也不好,麻烦刘大状念一遍给我听。”
刘懿脸上笑意不变,“会有电子版发给你的助理,你可以让助理念。”
关虹在赫照煊一派面前从来没有地位,因此刘懿也不听关虹的话,就像她不等关虹同意就直接进来。
“有劳了”,“关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口中舌尖却一顶牙关,“miss——”清晰而又有力地念出这个单词,接着轻飘飘道:“lau.”
刘懿那得体的笑容终于牵强起来。
miss意思未婚。
刘懿仗着自己深得赫公青睐,又和赫寰鸣有名校校友的情分,一直在关虹和赫寰鸣身边使绊子,时不时就来恶心一下关虹。
只是使着使着,十几年也过去了,至今未婚。
现在赫公死了,刘懿的美梦也落空了。
关虹虽然会的英文不多,但是光一个miss就已经够嘲讽刘懿。
“不客气”,刘懿咬着牙笑道,“律所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二夫人了。”说完刘懿也不等关虹的回应,转身离开。
关虹也懒得和刘懿再说什么的,倚着躺椅,阖上双眼,像是累极了。
而转身走没几步,刘懿突然站定,又回身笑道:“我听说寰鸣哥已经安排了亲子鉴定。”
刘懿像观众似地一丝不错地望着关虹,希望看出关虹强颜欢笑的痕迹,可谁知木椅上的女人依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触动,像是睡下了。
“还是你厉害”,刘懿讥讽。打了十几年的情仗,甘拜下风。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关虹才缓缓睁眼。
“这个刘懿真是一副小三样!”佣人朝门口啐了声,出了口恶气,“要我说,真应该让赫先生辞掉她,反正老爷也不在了,夫人你说是不是?”
佣人恶狠狠道,再看回关虹,却定住。
关虹红着一双眼,颤颤地紧咬着唇,鬓边散下一缕细发,稍显凌乱。她从未见过关虹如此支离破碎的样子。
“夫人......”佣人小心翼翼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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