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不舍娇娇 第70节</h1>
戚缓缓低着头,看不到倪庚的样子。他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泛着光,双唇紧抿,喉头滚动。抱着她回来这一路,只觉阵阵馨香沁入脾肺,那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此刻,屋中只余洒入的月光,昏暗无外人,她坐在床榻他的面前,他看到她把手移开的举动,那份怯怯,除让他心生爱怜外,同时还升起想要摧毁这份柔弱的冲动。
这样的天气,他额上竟沁了汗。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戚缓缓终于肯抬头看他。
就见倪庚眼神凶狠,侵略意味十足,但从她看向他开始,他那份凶狠慢慢地散去,最后连侵略性也没了。他变得平和,只是嘶哑的嗓音出卖了他:“你先睡吧,我去后面洗漱一下。”
他让她先睡,可他又去洗漱,戚缓缓还是不明他最终的用意,一颗心也无法完全放下来。她这时可不敢去后面洗漱,只是脱掉外衣,穿着内里的衣服躺到了床榻的里面去。
她哪里睡得着,听着里面的动静。倪庚此次沐浴,用了很长的时间,待听到他出来走过来的声音,戚缓缓不由自主地弓了弓身。
听着身后他上榻躺下来的动静,然后就再无然后了。
戚缓缓一口气正要松,就听倪庚道:“睡吧,什么都不会发生,初五是个好日子,以后每月到了此日,我都会带你出去玩,京都的夜景还有很多你没看到过的,这是我的承诺。”
戚缓缓在黑暗中楞住了,这就是她想知道的,倪庚会改到什么程度,他口中的对她的尊重是如何体现的,会不会是她想要的那一种。
她等来了不是吗,他做到了,做到了她心中所想,做到了她最在意的点。
倪庚那日向她剖析心声,向她道歉,向她承诺以后,说她心中无波那是不可能的,但如她所回,她不信他。
之后,他真如他所言,改了很多,但那些事于她来说触动很小,今日他的隐忍与克制,以及主动毁了二人之前的协议,重新定义承诺了这一天,这是戚缓缓没想到的,带给她很大的震动。
她再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无波地看待倪庚的改变,如果说倪庚那日的剖白,令戚缓缓心中铸起的高墙,松动了最上面的一块砖石,今日,这块松动的砖石被推掉了。
这一夜睡得,戚缓缓做了很多的梦,杂乱无章,待醒来后,一个片段都想不起来。她忽地朝旁边望去,倪庚已经不在了。
倪庚在宫中,下朝后他去到了养怡殿。他早与皇上禀告了柳望湖的动作,今日是来告诉皇上,戚缓缓与柳望湖已达成共识,定于初十行动。
皇上点头道:“甚好,这次可要借着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尤其是你身边的那些暗桩,真是万没想到,他们竟图谋了这许多年。以前不动柳望湖,正是忌惮只除他一人会打草惊蛇,让那些暗桩彻底失了线索,在京都埋伏下来。如今好了,难得的机会,定要把他们全部铲除。”
倪庚向皇上保证了不辱皇令,然后开始提他今日的重点。
他话锋一转道:“圣上,此次行动于戚氏来说有一定危险,但她一心为国为民,并不惧怕。臣坦言,曾劝过她不要管此事,但被她训了,臣亦被她一番言词打动,臣向皇上请功,若此事顺利完结,可否求皇上赐婚臣与戚氏。”
皇上沉默着,倪庚又道:“臣,非她不娶,之前圣上与母后为臣所虑之心,臣都懂,但现在情况有变,此事了结之日论功行赏当昭告天下,圣上可借此名头,封赏戚氏,届时,朝中百官自不会再有话说。”
皇上哼笑一声:“你倒是都想好了,用心之苦她可知,她可领?”
倪庚面不改色:“臣无需她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臣只问自心。”
皇上闭着眼长吁一口气,好个不争气的痴儿,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幼弟的,对待外人凉薄心性,狠决得下来,唯面对放在心上之人,志诚炽烈。
那戚氏那样背刺于他,几次逃离,他还是如此抓着不放,不曾把人从心上挪开,想来是刻在了心上的人。
太后私下与他谈过此事,可能是见了郡主近期快乐的样子,不想让幼子还不如侄女,落得个生活郁郁孤独终老的结局,话里话外都在劝他、暗示他,不行就想个办法给那戚家些荣耀,皇家想捧人,焉有扶不起来的道理。
皇上当时未置可否,但心下也有些松动,如今好了,人家自己把一切都想好了,台阶直接放到了脚下,连迈这一步都省了。
第88章
倪庚从养怡殿出来, 抑制不住满面的喜色。直到他走到皇宫大门,才收敛了神情,变回之前一脸肃然的时王。
柳望湖的人守在宫门口,见他出来后, 赶紧跑回去汇报:“时王在宫中呆得时间不长, 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柳望湖是要在倪庚眼皮子底下把人偷出来的, 所以十分关心倪庚的一举一动。他闻言点了点头,低下头来在书案前写画着。
这是他思考前惯常做的事,只有提笔写字才能让他沉下心来思考,且能让他保持冷静,思路清晰。
宋丘这人,长相与平常的作派太具有迷惑性了, 他哪里有众人口中大家之后该有的端正忠厚,他狡猾得狠, 左右逢源,不肯倒戈任意一方。
这人是指望不上了, 柳望湖只得把目光重新放到倪庚身边。他从五年前, 就在还是少年的倪庚身边安插了人进去, 那时他也没有多大,刚从拓石王城回到大杭京都不足三年。
他虽与郡主同为英烈之后,但连郡主那样的皇亲国戚,刚回来时都在小心翼翼的讨生活, 更无论他了。
柳望湖从小就被掳到了拓石,中原语言与文字皆已生疏,从头学起的过程, 被书院的同龄人嘲笑鄙视。但柳望湖并不难受,相反, 他还很乐见于此。
因为他是带着任务回到的大杭,他早就在艰难的环境中妥协了,收养他训练他的拓石人,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看到了爹娘即便为国捐躯,大杭依然保不住他们的孩子,任他们在异国受苦受辱、受折磨的事实。
他为父母感到不值,他怨恨,这种恨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生根发芽,他主动留起拓石人的头发,穿上他们的服饰,他要与大杭决裂,他要做一个拓石人,做义父的好儿子。
柳望湖在很小的时候,受尽了苦难,然后被从天而降的拓石大将救出苦海,那人敬他父母,替他们不值,还教他武功与兵法,从此他吃得饱,穿得暖,有了家的感觉。
是以,在义父向他提出,将派一支特遣兵直入京都腹地时,他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应了下来。
再后来,拓石为了把人放回大杭,就当时与大杭协商之事,把释放英烈遗孤一事作为交换条件。大杭答应了,柳望湖得以名正言顺地回去。
郡主是与他同一批回去的,若没有这项任务,郡主怎么可能摊上这样的好事,现在恐怕还在王城里为奴为婢呢。
因为早已背叛,做了细作,柳望湖在书院里被欺负时他才不难受的,这样可以让他没有负罪感,毕竟背叛自己的国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同时也让他更加确定,大杭人不知感恩,他父母的命丢得不值,他受的苦也不值,他这样做没有错。
哪怕事情已过去很多年,想到这段过往,柳望湖还是难以释怀,手下的笔锋脱了缰,写坏了一张纸。
柳望湖把笔放下,慢条斯理地把写坏的纸张团起丢掉,铺就一张新的,换了只笔,重新开始运笔。他不该想这些的,若他初十的行动成功,他极有可能完成义父交给他的任务,逼大杭率先挑起战争。
拓石与大杭如今的局势十分微秒。若论兵马武器的储备,拓石不及大杭,中原大国实力不容小觑。
但大杭也有自己的难处,它所处地貌不好,周边未收复的小国太多了,不是个个都有狼子野心,至少皆是虎视耽耽。若是个个击破,哪个都不是大杭的对手,大杭的对手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包括他们拓石在内的九个国家,虽不用密谋,但都很有默契,只要大杭敢无正当理由出兵攻打他们任意一国,他们就会团结起来,进攻遍布在大杭周围的边境,保别人就是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