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冒着热气,泡泡却剩得不多了,透过水面可以模糊看见一些不该看的地方。水上飘着几只小孩才会玩的黄色橡皮鸭,周枕月垂在浴缸外面的手里还握着一只,小鸭子和她的指尖都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穆雪衣屏住呼吸,小心地凑近过去。为了不看到不该看到的,她在浴缸边蹲下来平视她。
盯着周枕月的睡脸看了几分钟,穆雪衣笑了笑,温柔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橡皮小鸭子拿了下来。
这得是累成什么样啊,洗澡都能睡着。
没想到,把鸭子拿到一半时,周枕月突然醒了。
一声模糊的梦呓后,周枕月缓缓睁开眼,半瞌着眼皮,看着自己手里被穆雪衣拽走一半的小鸭子。
半晌,她由嗓子里闷闷地叹了口气,声音还带着困倦:“光想着拿鸭子,也不知道先叫醒我。”
穆雪衣忙说:“我不是……”周枕月松了手,把那只橡皮鸭塞给了穆雪衣,一如既往地纵容,“拿去吧。”
穆雪衣握着那只湿哒哒的橡皮鸭,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周枕月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出去,我穿一下衣服。”
穆雪衣不敢看她,嗯了一声,目光躲着匆匆离开浴室。
她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要做什么。
良久,她忽然想起了手里的东西,于是去到沙发边找到自己的包,用袖口将那只橡皮鸭擦干,小心地放进挎包的内侧口袋。
“吱呀”一声,周枕月推开了浴室的门。
她穿着一件松散的白色浴袍,头发半干,眼底还镌着疲惫。
“积木拼完了吗?”她在茶几边倒水,低声问着。
穆雪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拼完,太多了。”
周枕月:“明天拼完再走。”
穆雪衣嗫嚅道:“那个……明天也拼不完。”
周枕月喝了一口水,“我不管你明天拼不拼得完,总之,拼完才能走。我看不得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满阳台都是。”
穆雪衣:“好,我会尽快拼。”
话落后,空气一时陷入了沉寂。
好像没什么话题可聊了。
周枕月又拿起了水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拼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穆雪衣想了想,“好像……缺了两块积木。”
周枕月:“哪两块?”
穆雪衣努力回忆那些花花绿绿的积木,也不确定:“我也不记得了。”
两句话后,气氛又凝固了。
周枕月喝完水,干咳了两声,主动转身向里间走去,“你要是困了就先睡,睡床的左边。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穆雪衣跟着她一起进去,乖乖地说了声好。
里间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和一张办公桌。周枕月把顶灯关了,只开了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桌上三台显示器,每一个屏幕打开的页面都不一样。穆雪衣瞥了一眼,一台是股市动态,另两台应该是公司的内部文件,她马上移开了目光。
穆雪衣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张双人床上。
床上非常整齐,周枕月是那种白天再随意也不会坐床的性格,床单上一道褶子都没有。右边枕头上叠着一床被子。
穆雪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声问:“就……一床被子?”
周枕月坐回办公桌旁,盯着屏幕:“打开衣柜,顶层还有三床。”
穆雪衣有点后悔自己多嘴问了这个问题。
她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换洗的衣服和毛巾牙刷都在洗手台上放好了,取用很方便。洗完上床钻进被子时,周枕月还在屏幕前皱着眉。
穆雪衣偷偷地藏在黑暗中看着工作的周枕月。她的长发还湿着,眼底布着微红的血丝,右手一直握着鼠标。
食指上的玉戒指似乎硌得她不太舒服,过上一会儿,她就会放下鼠标转一下戒指。
穆雪衣盯着周枕月的手指,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周枕月转戒指的动作那么地……性感?穆雪衣闭上眼,悄悄把手伸到床的另一侧,抚摸那里的床单,想象周枕月睡在她身边的样子。
她们的关系……应该是有变化了吧?
她现在能被允许躺在她的床上,盖着她的被子,再过一会儿,没准还能在她的身边入睡。
忽然,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脑中响起——
“周老爷子还不知道你三年前干的好事儿吧?”
突如其来的回忆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把她的所有美好幻想通通浇灭。
刚刚还在悸动的心,一下子冷得像冰窖。
她这两天总是会想起穆如晴的话。就像一根藏在肉里的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扎得人生疼。
穆雪衣在被子里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在轻轻颤抖的手臂,小声唤道:“阿月。”
周枕月抬眼瞥了这边一下:“嗯?”
穆雪衣垂着眼,“爷爷人那么好,你说……如果他知道了三年前的那件事,会不会……原谅我呢?”
周枕月按鼠标的动作一顿。
她皱了皱眉:“爷爷现在对你是很好,但他也有他的原则。他是部队里出来的军人,军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骗和背叛,你三年前做的事是触碰他底线的事。所以,别做什么痴心妄想,这件事只能瞒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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