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旁边的小艾颤颤巍巍地递上了一张纸巾,小声说:“周总……”
周枕月沉默良久,接了过去。
却什么都没擦,只是把纸巾攥在掌中。
攥到指骨发白。
穆雪衣心情低落,淋着雨走回了家,也没想着打个车。
回家之后,她就开始发高烧。
实在是淋太久了,烧得非常厉害,她睡前给自己量了量体温,数值到了394。
她直接烧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两天一夜。
而这两天一夜里,没有人来关心她有没有生病,也没有人帮她叫医生,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发烧了。
因为穆如晴这几天在家。
成年人都是有眼色的,大家都看得出来,穆董事长明显更偏爱姐姐穆如晴。所以穆如晴在家的时候,管家佣人们通通都是绕着大小姐转的,自然没有闲工夫去管二小姐的死活。
于是穆雪衣就这么发着烧,浑身软到爬不起来,又在床上煎熬了三天。
三天后的下午,她病恹恹地瘫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不知道这几天突然不去周宅了,周枕月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正在胡思乱想着,卧室门突然被打开,穆如晴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
“有空吗?”
穆雪衣本能地坐了起来,心里再怎么不愿,也还是做了回答:“……嗯。”
“那就好,”穆如晴坐在她床边,“有件事得和你传达一下。”
穆如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爸爸刚刚从国外打电话来,他说,有些东西不能越界,希望你心里有个数,如果你再坚持去找周氏的总裁,那穆家怕是再没法留你,倘若还有下次,你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他只能当作没你这个女儿。”
穆雪衣抓紧了床单,额角出了一层虚汗:“他……是认真的吗?”
穆如晴:“你还不清楚咱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么?他一直都最憎恶不听话的小孩。”
说着,她眯起眼笑了起来:“可惜呀,你最近这些日子就非常地不听话呢。”
“……我要和他通话。”穆雪衣向穆如晴伸出手。她没有穆国丞的电话,只有姐姐有。
穆如晴摇摇头:“爸爸说他没空和你通话。”
穆雪衣咬着牙:“所以说,如果我真的再去找周枕月,爸爸真的会把我扫地出门?”
穆如晴讥讽一笑:“你不会不明白你自己的地位吧?”
就在这一瞬间,穆雪衣终于承认了那个多年来她一直不敢也不肯承认的事实。
对穆家来说,她自始至终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原因。
姐姐是爸爸名正言顺的妻子所生。而她,只是爸爸在外面和小三的私生女。母亲不要她,才把她硬塞进了这个不欢迎她的家。
因为这层身份,前世她才会有那么多难言的苦衷。也因为这层身份,她注定永远都不能在这个家得到真正的尊重。
穆如晴是行走在光明中受众人追捧赞美的穆氏继任总裁。
穆雪衣却是个匍匐在黑暗中骗人感情盗取文件的贼。
这辈子如果还活成上辈子那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强忍着头晕目眩拎了外套径直往外走。
穆如晴问道:“你干什么去?”
穆雪衣扭过头:“告诉爸,不用等下一次了,这次我直接走人。”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不是被你们扫地出门的,是我自己,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穆如晴愣了一下,随即竟笑了起来:“哟,不容易啊,窝囊了二十多年,可算有骨气了一回。这样也好,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爸爸肯把你这个贱人生的女儿抚养成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再待下去,也只会成为我们的拖累。”
穆雪衣不禁苦笑:
“当年要不是他和贱人一起‘犯贱’,恐怕还生不出我这个拖累呢。你说对不对,姐?”
话落,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大别墅,像是要逃开囚困了大半辈子的监牢,除了一身衣服和一部手机什么都没有带。
半路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绑了银行卡的a,发现银行卡已经全部被冻结了。
天快要黑了。
她停驻在静谧的路口,高烧未退,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呆站了好阵子,她才慢慢地按亮手机,点进微信页面,手指移到那个置顶的头像。
头像里只有一弯简约的月牙,冷白色的月,纯黑色的底,隔着屏幕都渗着冰冷和疏离。
庆幸的是,周枕月的微信和手机号都没有把她拉黑,可是也绝对不会回消息、接电话。她犹豫了一阵,还是戳了进去,试探着给周枕月发了一句——
“在么?”
对方当然没有回复。
穆雪衣退出了对话框,想了想,点进朋友圈。
她发布了一条文字动态,带了地点定位,内容是:“高烧39度,无家可归了”,后面跟了一个[生病]的表情。
穆雪衣抱着手机,祈祷周枕月没有把她的朋友圈屏蔽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才下过雨的天嗖嗖地剐冷风,她被吹得头痛欲裂,眼睛看东西都模糊了几分。嗓子像是要烧着了一样,又干又疼,舌头舔一下嘴唇都能把干燥的唇肉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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