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里,就听着周作说话,冷不防地就见到秦百年的阴脸,心里免不了有些慌慌的,不是我怕他,是小时候的阴影,每次他的脸一阴,我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到不打我,是的,没打过,这点我还得谢谢他的,但是他的话难听——我在他面前“自尊”这两个字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反正她也没把我当成她爸过,还不如今天就说清了,我银行贷款有些吃紧,你给我解决了,就当作是彩礼,我别的也不计较。”秦百年说的清清楚楚。
“银行贷款?”周作重复了一遍,拿手指指我,“她有这么值的?我说无价不就是想给她点面子的,你真当她是无价了?”
我完全是出自下意识地扯了扯周作的袖子,“别说了——”我让他别说,声音听上去一点力度都没有,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是我跟他之间都由他来做主,我的一切都把握在他手里,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当着他们的面,把我的手握在他手里,嘴角上扬,“有什么不好说的,都得说直白了,我不是缺钱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只要你听话就行。”
我听了真是对他无语了,还挺入戏的,入的不是一般般了。
“什么嘛,你说什么嘛——”我羞怯地想要把手收回来,就去掰他的手,偏他跟我“作对”似的,非得紧紧地按住我的手,我想瞪他,又觉得在这个时间不太合适,只得垂着眼皮装羞怯,“你别这么大男子主义好不好?我跟你又不是为了钱的——”
哈哈——
最后一句是我突然想的,脑袋瓜子一闪过,就有了主意,赶紧把这句用上。
他用手抬起我下巴,当着秦百年与我那个“亲妈”的面,“不为了钱还能为什么?”他朝我露出讽刺的笑意,甚至那眼神都有些苛刻,“你虽说不是二十出头的嫩姑娘,比起我来是小了很多,你不为了钱,难不成还是为了我这个人吗?别开玩笑了,我当你没有价,你也别给我端着架子起来了……”
“周作——”秦百年打断他的话,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一手指着周作,原本阴着脸,让这几分生气给染得半红,他指指周作,嘴唇动了动,就是没说出话来,又把手指对向我,“你个丢人现眼的,还不快跟我回去!”
我成了丢人现眼的?
还容不得我想事情怎么会弄这个地步,秦百年已经站起来——他要来拉我,我给吓得一跳,就往周作身边躲,谁曾想,周作到是把我放开了,任由我给秦百年抓了起来,我没防这一手,又架不住他的力道,竟然真的就站了起来。
“哎,你不要这么对女儿——”
我那个“亲妈”就在旁边说说,丝毫没有想帮我一把的意思,就看着秦百年想把我拉出去。
我试着挣扎,可惜敌不过秦百年的力道,真的让他快拽到了门口,——他指着我那个“亲妈”,“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帮我把人弄回去,”他大声喝斥着,又朝周作冷笑,“我们家还不稀罕你那点钱,现在就当你这样子,以后还不定怎么对你的——”
我听了——心里五味杂陈的,要不是我晓得秦百年的本性,还真的要对他的这番话要感动的流泪了,可惜我早就知道了,没有一点儿感动,反而是觉得恶心!
“哈哈——”
周作笑得很大声,还使劲地拍掌。
他那个架式,惊得秦百年都稍稍地放轻了力道,——我趁机逃开他的制肘,迅速地跑到周作身边,两手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放开一点。
到是周作把我的手给扳开,好像要与我划清界限——
我有些懵了。
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秦百年不一样,他站在门口,脸上一点怒意都没有,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才说:“周作,我晓得你城府深,现在才知道你深成这样子,我好端端的女儿跟你挺久的,现在都要结婚了,你连个彩礼都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什么意思?”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两手一摊,“说个数就行,别的就甭提了。”
好像回到正轨了?
我心里有些跳,有些不对劲,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坐在周作身边,想碰他的胳膊,又没碰,心里讪讪的,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夹在中间——
“我们家白白跟你一起也不是为了钱,”秦百年狠狠地瞪我一眼,双臂环在胸前,“我们秦家也不稀罕这点彩礼钱,可结婚女方哪里能不收彩礼,你家大业大的,又有两个儿子,我总得为白白打算是吧?”
说的可真好,我听得都要起鸡皮疙瘩。
可没说一句话,就听着。
“要彩礼就直接说呗,我没有什么可舍不得的,至于你贷款的事,我想我是没办法帮上忙的,”周作说得很坦白,“白白,你说个价吧,我直接开支票,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的,直接给你,你自己收下,就当作我们银货两讫,以后毫无干系——”
银货两讫,毫无干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脑袋里仔细地回味这句话,好半天,才惊觉秦百年与那个“亲妈”的眼神都不对,都成了震惊,——尤其是秦百年,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
我心一跳,总算是完全反应过来了,愣愣地看着周作,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假的,假的吧,都是假的吧——我肯定是出现幻听了,我这么安慰自己,巴巴地看着他,就等着他对我摇头。
他到是拍拍我的肩头,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秦白白,你明知道这不是你亲妈还跟我一起来看好戏,这心有够毒的,还想看秦百年借着要彩礼让我解决他银行贷款的事,有这么当人女儿的?我算是看透了——有什么样的爸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很抱歉,没有什么婚礼了,我跟秦白白从今天开始没有任何关系,喏,明天我让李胜伟送张支票给你,算是补偿——”
“秦白白!”
秦百年的怒吼。
可我实在是没心思听他怎么骂我,看着周作走出去,我就追出去——
“叔,你干嘛,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我追着他,想要抓住他的手,他挥开我的手,我都觉得手上被那一挥,都有些疼,却顾不得疼,还是追着他,“叔,你不要玩这种玩笑好不好?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好不好?……”
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知道要追着他。
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被他挤压在墙壁与他之间,惊慌地看着他逼近的脸,那脸近乎于冷酷——冷酷的让我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秦白白,你想走是不是?还让你那个朋友给你买票还弄假身份证的?”
他问我。
我听得清清楚楚。
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我瞬间觉得像有什么碎了。
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找不到一丝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走开——
“丢人现眼,我秦百年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秦百年恨恨地瞪我一眼,大踏步地朝外面走去,连同我那个“亲妈”。
怎么会这样子呢?
明明是等着戳穿秦百年那个拙劣的计划,想靠着我想“亲妈”的亲情,借着我与周作要结婚,来解决他银行贷款的大问题,——结果,我到是成了被踩的那个人,明明前半段都是一样的,怎么走到最后,我成了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