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只是不能在一起,如果骆非和别人结婚生子,两人的生活永远分割,沦为路人,也没有关系,因为总有可能再相遇,平平淡淡地说上一句“好久不见”,起码这个人还能和自己再有交集,无论是什么样的交集,至少能够再看到对方的眼睛。
而死亡,是漫长的,是不能挽回的,是哪怕在悔恨和眼泪里活完余生,也没办法再改变的。
何况这个人是莫子易爱的人。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昨天的那一面是骆非和自己的永别,骆非帮他擦眼泪时指腹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眼下的皮肤上,他还想牵牵那双手,他还没有当面清清楚楚地告诉骆非:我爱你。
舅舅不说话,莫子易的手彻底失了力气,手里的水杯顺着被子滚落到地上,闷闷的一声响。
“他到底怎么了……”莫子易干涩的眼睛里漫上泪,明明该是沙漠里倾盆落雨般的清润,此刻却满载着绝望,“你告诉我好不好?”
舅舅轻轻拍了拍莫子易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温声道:“你好好生活,总能再见到骆骆的。”
听到这句话,莫子易紧绷的呼吸骤然松了,心头像是突然注入了沸腾的血液,整颗心脏重新真切地跳动起来。他发着颤长长地呼了口气,闭上眼吸了一下鼻子,再睁开眼,眼尾有点红,他看着舅舅,点点头:“好,我等他。”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骆非活着,只要还能再见到他,就可以了。
“妈的,我舅舅干嘛?又摸头又摸手的,他存心的吧?”骆非看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边嚼苹果边骂。
“你是人吗你,连你舅舅的醋也吃?”傅斯澄把被子上的手机抽走,“行了,好好养伤吧,早点康复了就能见到你家小莫了。”
“你再让我多看几眼能死啊?”骆非瞪他一眼,“要不是我手受伤,我他妈非爬起来打你不可。”
那一枪没有打中心脏,在听到子弹上膛声时骆非就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枪口最后对准的位置因为骆非的转身动作而发生了偏移,打在了手臂上。
昨天中枪倒在莫子易怀里的时候,骆非不是故意不出声让莫子易担心的,他当时太痛了,妈的没想到,被子弹打到会这么痛。一开始只是手臂酸胀,过了一会儿以后就开始剧痛,骆非连呼吸都困难,完全没力气说话,更不愿意惨叫,他怕吓着莫子易。他想伸手拍拍莫子易的背,可是莫子易把他抱得太紧了,他的手掌在慌乱移动时还不小心按在了骆非的伤口上,骆非当时差点两眼一黑真的昏死过去,只能咬着牙勉强支撑着身体。
到了医院骆非就被推进手术室取子弹了,所幸没怎么伤到骨头,手术完成以后他被舅舅禁足,不允许做任何事,一切都等到伤好以后再说。
当时莫子易还在半昏半睡着,骆非被傅斯澄推着轮椅,两人把在病房门口看守的小弟们威胁了一通,获得了五分钟的自由时间。
他俩进了莫子易的病房,骆非坐在轮椅上,看着他微微皱眉的睡容,忍不住伸手上去在他的眉心轻轻按了按,想把那道皱起的皮肤按平。
清晨的光亮微弱地透过窗帘弥漫进来,病房里安静微亮。清冽淡蓝的色调下,莫子易仍然是固执地皱着眉,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发着颤,像是正在做着一个很不好的梦。骆非也知道他吓坏了,于是用指背蹭了蹭他的脸,像是温柔小心的安慰。
然后他站起身,低头凑近枕边,在莫子易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近乎虔诚。
“行了,赶紧回去躺着吧,你手术刚做完,这么站着容易影响伤口。”傅斯澄看不下去骆非这副轻轻柔柔的样子,催他。
骆非抿着嘴认真地看了莫子易几秒,然后重新坐回轮椅上。
直到两人出了病房,骆非悠悠开口:“刚才在病房里你要是声音再大点吵着他,我让你跟我一起养伤。”
傅斯澄安详地推着轮椅:“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你就原谅我一次,留着我健全的身体追暖暖吧。”
第63章
莫子易不知道自己这大半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他还是照常吃饭睡觉,工作生活,可是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无论有没有空闲,无论是在哪一秒钟,他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思绪从对骆非的想念里抽离出来。
他太想骆非了,想看看他,想和他说话,想抱一抱他。
可是骆非却始终没有消息,莫子易很想给他发微信,又怕影响他,于是他忍不住去问梁暖骆非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梁暖说骆非还在养伤,舅舅管他管得很严,手机也不给碰,病房都不让出。
莫子易越发地担心,他不怕骆非不联系自己,他只怕骆非的伤太重,怕骆非受的苦太多。
“你就不想小莫吗?”梁暖站在病床前,问。
“想啊,怎么不想。”骆非垂着头,“想得要死了,好想跟他说说话。”
梁暖看他低着头坐在病床上跟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似的,心里很痛快。
准确地说,自从他知道骆非为情所困之后就很痛快。
没理由,不需要理由,梁暖认识骆非这么久,成天见他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早就想看他吃瘪受气伤心难过了。
他看傅斯澄也是同理,看见他俩痛苦梁暖心里就开心了。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跟他联系?我这儿有手机。”
“我想等伤完全好了再去找他,也想给他时间想清楚。”骆非叹了口气,“我和丁妍的婚约已经没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了,就等他自己决定好了,也不知道他和他那个男朋友怎样了。”
“小莫找过我,问你怎么样了。”梁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