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福,作为青年团的积极分子,他获得了一张宝贵的门票。胜利的号角!年轻的他醉心于铿锵的旋律。他设想过,等他有了钱——
“喜欢吗?”施瓦伯格抱着雪球,轻轻摇晃身体。猫长得飞快,现在已经有了点分量,“不要抓——要用心聆听。”
野崽子雅各布照旧每礼拜六前来,有时还五十马克,有时二百。他总是懒洋洋的,拖着脚走路,也不再热情地做家务。施瓦伯格就知道俄罗斯血统养不出什么高尚的灵魂,即便野崽子不是伊万诺夫的亲生儿子,人种天生的下贱也会令他走入歧途。他还没听说过哪个俄国人不酗酒的呢!如今野崽子皱巴巴的衣服上总是散发着酒味和刺鼻的香水味。“别碰我的猫。”施瓦伯格抱起雪球,让它到一边玩耍,“怎么,今天不加班?”
“我会努力工作的。”雅各布说。
“哦,这礼拜客人不够慷慨。”施瓦伯格讽刺道。
雅各布的脸红了起来,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声咳嗽。大概修车行行情不怎么样,这礼拜他就带了五十马克。“音乐很好听。”他慢慢地说道,德语已经变得流利,“让我想起……嗯,想起一出……一出戏,《林中仙女》。”
“我听不懂法语。”施瓦伯格故意挑衅,“哦,不错,连法语都学会了。”
“那是很好的芭蕾舞剧,你应该去看看。”——“你”!施瓦伯格怒目而视,他可不认为自己和野崽子熟到可以用这种亲密的称呼。雅各布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讲的是一个男人,结婚前遇到了一位仙女。他爱上了仙女,就抛弃了未婚妻……他的未婚妻真是好心没好报。”
“就是这样,小子,坏人才长命。”
“的确如此。”
雪球跳到桌上,试探地用前爪推动一只苹果。雅各布看了看调皮的猫,“你听说了吗?戈尔巴乔夫——”
苏联新上任的领导人脑子不怎么好用,这是是施瓦伯格对戈尔巴乔夫的唯一评价。“他更开明,”雅各布低声说,“也许我可以回苏联……回去见我的妈妈、弟弟和妹妹。如今去国外旅行变得简单多了,如果妈妈可以来德国,不,还是我回去得好,我想念我的祖国。”
施瓦伯格不明白到底哪条新闻触动了野崽子的心弦。苏联在发生变化,没错,是他乐于见到的那种变化。这时候回去,这崽子保证连黑面包都吃不上,只能靠吃雪咽冰过日子。“回去?可以。先把欠我账结了,不然你往林子里一钻……”
“我会还你的钱。”雅各布认真地说,浅绿色的眼睛泛着一点血丝,“我会的。”
“记住你的话。”
“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杂种一定是没做好事,施瓦伯格确信。天气越来越冷,雅各布带来的钱越来越多。到了十二月初,他甚至一次带来一千五百马克。施瓦伯格把纸币数了几遍,越想越不对劲。修车能赚到这么多钱吗?不可能。要是雅各布有本事靠修车一个月赚到六千马克,那他必然是学习汽车机械的天才。可那小子从未表现出这方面的能力。究竟哪里来的钱?能迅速赚大钱的方法往往都有问题,而对于一个流落在异国他乡的俄国人来说,加入俄国帮派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贩卖人口、买卖毒品、杀人越货……施瓦伯格把报纸翻了好几遍,并没发现慕尼黑出现了什么怪异的凶杀案。当然,真正的“大买卖”也不会被记者曝光。
他给昆尼西写了封信,很快收到回复。昆尼西打电话告诉他,雅各布很好,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每天都去工作,从不拖欠房租。加上房租和生活开支,这野崽子还能一礼拜拿出一千五百马克?施瓦伯格愈发怀疑。黑帮,雅各布一定是加入了犯罪组织,说不定已经杀了好几个人……看在玛利亚的份上,想起那个杂种掏出钱包时阴沉的脸色,施瓦伯格肯定,他即将成为俄罗斯黑帮的目标。
不过,他不感到恐惧。俄国人在他眼里就是蚂蚁和猪猡,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施瓦伯格可不认为雅各布·阿列克谢耶维奇这种小喽啰真的能伤害到他。他做好了准备,将雪球送到宠物店寄养。然后在一个飘着雪花的黑暗清晨,施瓦伯格打开门,寒风卷着几片冰晶,雅各布戴着羽绒服兜帽,鼻尖冻得通红。
“进来。”施瓦伯格微笑,“挺冷的,是吧?”
雅各布惊愕地望着他,手足无措,“嗯,很……很冷,下雪了。”他低下头,脱掉羽绒服,拿出钱包。“这个礼拜,我——”
“跪下。”施瓦伯格用枪顶着雅各布的后脑,“举起手——说,你的钱到底从哪弄来的?”
第108章 余音
起初,野崽子肯定以为这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等他回过头直面黑洞洞的枪口,轻松的表情凝固了,嘴巴半张,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呻吟——真恶心,这联想令施瓦伯格作呕。他晃了晃枪口,“回答我,你从哪弄到的钱?”
“我……我……”
“别装傻。洗车赚的,是吗?一个月靠洗车就能赚四千马克,这活儿倒是可以介绍给我呢!”
雅各布跪下了,举起双手,整张脸毫无血色,就剩下通红的鼻尖,显得格外滑稽,下巴虽然刮过,但还是带着细小的胡茬。施瓦伯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突然感觉这张脸格外陌生。
“……让我猜猜,偷的?”
施瓦伯格从不惧怕俄国人的沉默。被俘虏的俄国人总是不吭声,紧紧抿着嘴巴。但没关系,施瓦伯格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有一次,成功的“审讯”过后,他满意地得到了迫切需要的情报。可他的上级兼“好友”——假如算得上的话——威廉·左培尔居然颤抖着指责他太过残忍。残忍?太可笑了,难道要对俄国人怜悯?阵地外炮声隆隆,帝国的伟业正遭遇残酷的凛冬。后来,那位年轻的“正派人”借着养病的名义逃去了法国,还劝说他也一道前往。在车站月台上,施瓦伯格毫不犹豫地给了左培尔四个耳光,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对方捂着脸,因愤怒和羞愧而泪眼模糊。
“你是魔鬼……”左培尔流下泪水,“你是魔鬼。”
魔鬼。施瓦伯格认为这是赞美。枪在手中,热血奔流,他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为什么文明社会就不能使用酷刑呢?他转动枪口,稳稳地顶上雅各布的太阳穴。无论哪个角度,只要一枪,他就能要了这小杂种的命。
“偷的?抢的?黑帮头目给你的奖励?”
雅各布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
“别动!”施瓦伯格喝道,“你这个骗子,从哪里偷来的钱?”
“我不是骗子,我、我工作赚的钱……”
“胡说八道,就凭你?一个白痴、弱智,小学加减法都算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