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女孩背着书包下车了,没有道别。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伯莎。几个月后,在市政厅办理手续时,安娜特有点儿苦恼地告诉施瓦伯格,伯莎决定不考文理中学了。施瓦伯格听了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1958年,施瓦伯格调任去了另一座城市。他给安娜特写了封信,告知她联系方式——这是必要的,出现任何法律争端都能及时解决。安娜特回了封简短的信,感谢他的负责任的态度。信里提了几句伯莎,那女孩长高了,打算去银行或秘书学校就读,尽快就业,以减轻母亲的负担。
施瓦伯格没有再回信。就这样,每次他调去另外的城市,他都会写封短信通知安娜特;安娜特也会回信,讲几句琐事。伯莎上了银行学校,毕业后去银行当了职员。施瓦伯格为那女孩感到惋惜,但这不关他的事。女孩就是女孩,她实在太软弱了。
他之后的经历乏善可陈,工作,全是工作。施瓦伯格投入地工作,工作让他忘记过去、获得金钱、赞扬和荣誉。但在工作之余,偶尔想起伯莎,他依旧会升起一些难言的痛苦——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在伯莎身上,一些细小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第76章 赌约
这次奥运会注定载入史册,不光是因为瓦尔迪和奥林匹克运动馆。1972年9月5日,慕尼黑惨案震惊世界。当时施瓦伯格在办公室里和昆尼西聊天,比赛全部停止了,似乎出了大事。谢尔曼匆匆敲门而入,神色慌张,说是“有通电话”找那位高级工程师。昆尼西离开了十几分钟,回来后面色凝重。远在东南亚的迈克尔·费恩斯在电视转播里率先看到了残暴的恐怖分子,打国际长途来叮嘱他脆弱的金主保住性命。
“迈克让我别回家,”昆尼西低声说,“真可怕……”
“你要留在办公室住?”施瓦伯格翻开文件,“那沙发挺舒服的。”
“不,我想……没关系。”暴行让昆尼西暂时抛弃了无神论,他在胸口比划十字,喃喃地用拉丁语祈愿,“我们的天主……”
施瓦伯格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祷告结束。
“你可以来我家住。”他说,“我家有好几支枪,子弹也充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会使用枪支。”
“谢谢。”昆尼西皱着眉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没问题的,我会小心。”
惨案让昆尼西难过许久。他很喜欢观看比赛,喜欢那些运动员。“他们身体的线条特别优美。”九月的一个下午,风和日丽。奥运会闭幕了,但余音袅袅,尚未消散。昆尼西将酒渍樱桃摆到碟子一角,“力量与美的结合……您注意过他们的肌肉吗?非常美丽,就像古代希腊罗马的杰出雕塑一样。”
你自己不就像尊雕像么?施瓦伯格检视碟子里的椒盐饼干,家庭医生叮嘱他要注意饮食,所以他也开始用下午茶,当然,不吃甜食。“你最喜欢哪个运动员?”
“弗朗茨·贝肯鲍尔。”
“他不是踢足球的?他也参加奥运会了?”
“没有,他认为——”
“除了他呢?”
“拉莉莎·拉蒂妮娜。”
“她不会是个苏联女人吧?”
“对。”昆尼西点点头,“她是体操运动员……她的动作美极了。”
“这届奥运会她得了几块金牌?”
“不,她已经不参加比赛了。”
“那这届奥运会你喜欢会?”
昆尼西沉思一番,“没有很喜欢的,马克·施皮茨获得了很多奖牌,但,”他耸耸肩,“我不喜欢他的长相。”
施瓦伯格手边的报纸上恰好刊登了这位著名人物的报道,配着几大幅照片。他看了两眼,典型的美国佬,留着丑陋的小胡子,“身材不错,”他努努嘴,“肌肉线条,好吧,不看脸的话——唉,算了。苏联人和美国人,两害相较,我居然想不出哪个更讨厌。”
“苏联拿了第一名。”昆尼西说,“美国第二。”
“是啊,民主德国第三,”施瓦伯格阴阳怪气,“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的土地也就我们三分之一大,却拿了更多奖牌。”
“因为训练刻苦。”
“错,肯定是吃了什么药物,为了拿奖牌,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您不能这样——没有证据——”
“走着瞧吧,卡尔,”施瓦伯格将报纸扔进纸篓,“我敢和你打赌,民主德国的那帮家伙肯定吃了利于比赛的药剂。要是我输了,我就放你回兰德曼那;要是我赢了,你就陪我去啤酒节喝酒。”
“这不公平!”昆尼西难得激动,“您这是——”
施瓦伯格拍拍手,“嗯,就这样说定了。”
没有证据证明民主德国的运动员采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施瓦伯格就这样认定。不但民主德国,苏联、美国,甚至联邦德国的运动员绝对也吃了药。就连昆尼西也吃过,钙片之类的玩意儿,不然他怎么会长那样一个高个子?完美的六英尺。施瓦伯格在食堂吃着土豆沙拉,满怀嫉妒地想起过去家里马夫的儿子,天天吃土豆过活,最后都长了副结实身板。只有他,只有他!这么矮,这么小,肩膀细瘦,定制西装时不得不加足够厚实的垫料,才能稍微有点男人的样子。
奥运会好歹画上了句号,可慕尼黑又出新的热闹。十月节,没错,就是那纵情酗酒的好日子,天南海北的酒鬼汇聚一堂,喝掉成吨的啤酒。施瓦伯格来到慕尼黑四五年,此前从未想过去特雷泽广场一醉方休。往年他都躲着那地方,以免堵车。不过今年有所不同。十月节开始前他就向昆尼西发出邀请,不出所料,那同性恋装腔作势地拒绝了,借口是现成的,“医生告诫过我,我不能喝酒。”
“得了吧,没有德国人不会喝酒。”施瓦伯格坚持,“别撒谎你酒精过敏,我见过你喝酒。你忘了吗?咱们——”
昆尼西耳朵红了,“我酒量特别糟,而且您最好也别饮酒。想想您的身体,您连咖啡都无法……”
“真没想到,卡尔,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的健康,”施瓦伯格微微一笑,“我太感动了,真的,说什么也得请你喝几杯。”
“可是打赌我并没有输。”昆尼西找到了新理由,“我每天都读体育新闻,目前尚无您所指控的丑闻出现。”
“听着,亲爱的,”施瓦伯格愉快地打断他,“早晚会出现的,就当是预支——你就这样讨厌我?”
“我只是,”昆尼西犹豫了,“我不喝酒。”
“你可以喝可乐,酒我喝。”施瓦伯格掰掰手指,“其实,我主要是想去体验一下气氛。听说十月节会有游行,人们可以任意打扮。正好我也有几套不错的衣服,就愁没地方穿呢。”
“您要打扮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