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你念过几年书?”
“……哈巴罗夫斯克……”
“说话!”
“念过几年。”
“几年是几年?!”
“七八年。”
“哦,”伊万诺夫摸摸下巴,他很少把下巴刮干净,总是留着细密坚硬的胡茬,“这么说,你是大学生啰?”
“不是。”
伊万诺夫轻蔑地哼了声,“那你念了个啥?”
“军事学校。”
“培养法西斯疯子的地方吧!你在那个疯人院里学了些什么?杀人?放火?”
阿廖沙捏着报纸,一排排的西里尔字母似乎在嘲弄他。伊万诺夫用脚踢他的背,“快回答!”
“学……一些军事理论。”
“就你,你还懂军事理论!看看你那烂样儿,比个女人都不如。希特勒是找不到人了吗?让你这种渣滓进军校。不对,那地方本来也就收渣滓。你这个人渣……说,你杀过多少苏联公民?”
伊万诺夫逼着阿廖沙承认曾杀过一百个红军战士,在毒打和辱骂之下,他只得屈服。“杀了一百个。”他说,把报纸放下,去水池边清洗那些个头较小的土豆。承认杀人算不上大事,他手里的血用多少水也洗不干净。一百个人?他想起那些光荣的击杀环,要是有坦克……
“法西斯垃圾。”伊万诺夫说,抬手就抽了他屁股两巴掌,“假娘们——”
夜里,伊万诺夫照例喝醉了。他抓住阿廖沙,剥光了他的衣服。几个月以来,这成了伊万诺夫的娱乐活动。冬季很快就到了,阿廖沙脸朝下趴着,至少留在这里,他能半饥半饱地活着,不用冒着被炸死的风险下矿,还有暖和的炉火。
“你这衣服看着真恶心。”伊万诺夫醉醺醺地提起那件国防军制服的上衣,“你们德国佬是耗子吗?啊,耗子……我记得没饭吃,就吃耗子……剥了皮在火上烤,烤出油……”他脱掉裤子,好像研究了一会儿自己挺立的阴茎,“明天、明天就把你剥了皮,放火上烤……垃圾能烤出油吗?能的吧……”
他拍了拍阿廖沙的屁股,然后把他的家伙塞进去。他一边活动,一边舒服地哼哼。“不,明天就弄死你,太、太便宜你了……等明年春天吧,等到了春天,就宰了你,挂到矿井里。没肉吃的时候就割一块……”伊万诺夫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傻笑起来。他不常做这事儿,但每次干他都能获得极大的愉悦。他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猫,在玩弄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鼠。等他玩够了,就推开阿廖沙,倒在床上,四仰八叉地打起了呼噜。
无论是圣诞节还是新年,对施瓦伯格而言都没什么不同。他没有兴趣购买圣诞树,也从不参与教堂活动。他收到几张贺年卡,来自商会和公司。他把贺年卡统统扔进了壁炉。
圣诞节前,施瓦伯格把昆尼西叫去办公室,批评了他的年终总结。“你这一年没干什么正事,”他说,“身为高级工程师,卡尔,你需要反思——是不是个人活动花费了你太多的精力?”
昆尼西看看那份总结,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施瓦伯格就喜欢观赏他窘迫的样子——昆尼西皮肤很白,红色慢慢由脸颊扩散到耳垂。“我没有,”他虚弱地反驳,“我工作了。”
“唔,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努力了……这就是你努力的成果?”
“……”
“坐,请坐。”施瓦伯格让秘书端来两杯咖啡,“尝尝?这是进口的,我觉得味道还凑合——”
昆尼西端着咖啡杯,怀疑地盯着杯子里的深色液体。他小心地尝了一口,眉头紧皱,好像喝下不是咖啡而是毒药。“不喜欢?”施瓦伯格微笑,“吃蛋糕吗?”
“不,谢谢。”
“不是费恩斯买的就不吃,是吧?”
“……”
“沉默是种优秀品质,但我是你的上司,你必须得回答我的问题。”施瓦伯格的笑容消失了,“你的工作态度很成问题——我知道,你肯定听很多人说,我不喜欢你。试试正相反,我挺喜欢你的,可你这幅不思进取的模样实在让我伤脑筋。”
“我,”昆尼西放下咖啡杯,“我……”
“每次加班你的表现都十分消极。公司没有少算你一芬尼加班费,对不对?你不能只想着回家去和费恩斯——”
昆尼西脸上的红晕消失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吗?”施瓦伯格指指昆尼西,假模假样地惊讶,“你,和费恩斯,好朋友……是吧?”
“……”
施瓦伯格回忆了一番昆尼西的表情,有意思,他含着笑意读一封信。幸运儿该不会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和那美国佬的猫腻吧?他每次挨了斥责,会去找费恩斯诉苦吗?一定会的。听说费恩斯住着昆尼西的房子,开的车也是昆尼西付钱买的。幸运儿养着费恩斯,不就为了性和情感需求?软弱的家伙……
在联邦德国,同性恋属于违法行为。等过了新年,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这位幸运儿。施瓦伯格把信纸叠整齐,疗养院提醒他记得为疯癫的父亲付费,说实在的,他真不想继续交这笔款子。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那老东西赶紧下地狱呢?
第8章 父亲
施瓦伯格在1969年三月初安排了一次回乡之旅。其实,严格来说,他的家乡已不复存在。战后那片地方割让了出去,换了个令人作呕的俄国名字,当地的德国人只能背井离乡。霍斯特·冯·施瓦伯格在疯癫的间隙收拾了金银细软,逃到了汉堡。施瓦伯格对汉堡的印象不错,虽说他只在那住过三个月。
随着年纪渐长,霍斯特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他瞪着浑浊的蓝眼睛,嘴角不住地淌下涎水。疗养院的护士说,这位老公爵胃口倒是不错,喜欢晒太阳,看着远处的人,偶尔还会伸手比划几下。
老杂种,施瓦伯格轻蔑地想,但脸上却表现出无比的悲戚。“他是个很要强的人,”他对那位漂亮的护士说,“我父亲年轻时希望建功立业……”
啊,是,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这个色鬼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强奸面前的护士。施瓦伯格推着轮椅,走到一片树荫下。鸟鸣婉转,四下无人。他看着霍斯特,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褶皱和斑点,“记得我吗?”
霍斯特咕哝着,像是努力回答,又像是积攒了一喉管浓痰。“我是亚历山大,”施瓦伯格轻快地说,“你的儿子——什么?奥托?他死了呀,1942年,波兰。路德维希?唔,我想想,是在高加索,还是乌克兰?总比你亲爱的小霍斯特,我的大哥强——冻死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愉快地掏出手帕,擦擦额角,“至于你最爱的侄子,伯格哈特,可能死在哪个煤矿坑里了……你很开心,是吧?”
“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