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你拉着行李箱,从机场繁忙的人群中走出,打了辆黄色的士,根据手机里记下的地址给出位置后,司机启动引擎,带着你在工整的公路上前行,一路上绿树繁密,山峦起伏,你打开车窗靠着,感受从海滩方向而来的微咸海风拂过你的发丝。
小岛上的路程都不远,整个小镇也就只有几个标志性建筑,但作为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广场花园,影院,大型商场,当地展览馆,咖啡店和餐馆也是皆具备。没过多久,你就到了目的地,支付过车费后,你拖着行李箱下车。
在那栋公寓前,一个高挑的人影正站在门口的行人道上,背对着你的方向,抬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讲电话,你放慢了脚步,压低行李箱滚轮的噪音,但也只是转瞬之间,在你刚接近那个穿着紧身皮衣的身影,五米之内的时候,那人就像被踩着草地的声响惊动了的蛇一样,以敏锐到恐怖的速度锐利地转过头来。
随后,从可怕到柔和的变化也是眨眼之间,“噢,这不就到了吗?我可爱的,甜甜的,美味的小妹,嘶嘶。”女人走上前来,给了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将那张很有欧美气质的麦色肌肤脸庞蹭进你的颈窝,毫无芥蒂的,有点没轻没重的收紧手臂,像是蟒蛇缠住她心爱的小白鼠,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仿佛十分幸福似的。
“卡莎莉。”你艰难地唤道,快要喘不过气来,“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这样了吗?”
“噢,说好了,嘶。”卡莎莉恋恋不舍地松开你,脸上又是委屈又是责怪,自从你十二岁起,你就开始严词拒绝这种要命的亲热了,即便面前的女子如今如夏日海滩上的美人那样耀眼,无论是饱满高挑的身材,还是如沙漠之蛇般的,小麦色的致命美丽面容。
“妈刚刚还打电话问你呢!”卡莎莉对从你这里受到的冷遇毫不在意,又马上凑过来,拉长手臂,快乐地和你合了一张照片,迫不及待地传到了她的ins上。
“呃啊……”独留你皱着眉,一脸痛苦地回味那种被抓拍的尴尬感觉。
“总之!你能来这里,我真是太开心了嘶嘶。”卡莎莉说,拉过你的行李箱,把公寓门打开,“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住处,我让清洁工打扫了叁遍,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去我那边住也可以,嘶嘶。我一点也不介意。”
“这里就很好,谢谢。”你环顾着这间干净整洁的公寓,家具都应有尽有,你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很感激卡莎莉考虑到了你想独居的要求。
卡莎莉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像是沙漠里的美人舞姬一样斜靠着,公寓里昏暗的光线,加上她的黑色晕染眼影,让她的整张脸更显妩媚,她就这么有意无意地睨着你,带上点诱惑的意思。
你一眼不发,走到墙边,把灯按亮,等你再转过身来,你没错过卡莎莉的面庞变为懊恼的那一刻,她的眼瞳从锐利的细线收紧得更细,“噢,太亮了,窝里不应该这么亮,要阴暗幽凉,嘶!”卡莎莉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把头埋了进去。
你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抚摸她后颈上竖起的倒鳞,即使在外面天那么热,晒个半天以后,她的肌肤也是微凉的,在你的动作下,卡莎莉的身躯紧绷,好像很抗拒,但是很快放松了下来,发出懒懒的,享受的嘶嘶声。
“真好,好久没人这样蹭过我了。嘶嘶。”卡莎莉说,嗓音沙哑而绵长。
“你不让其他人碰你吗?”你问。
“脖子不行,嘶,交配对象都不可以,只有同窝的家人可以相互蹭蹭。”卡莎莉理所当然地说,这就是她们双头曼沙蛇人的本能文化。
“原来这样,真神奇。”你最后挠了挠那些细小的鳞片,就收回了手,坐在卡莎莉的身边,不管一起生活了多少年,有时候你还是会为这些神奇的似人物种感到惊叹,发现自己对它们的不了解。
它们并不完全像人类,也和地球上对应的动物的习性有所不同,很多研究已经显示,有些异种甚至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悠久复杂的深厚文化,这个世界正如饥似渴的接纳着它们。
在大约六七十年前,人类刚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也许是大量的火炮轰击产生的毁灭性冲击,也许是战争的某一方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秘密研究,某种无人理解其原理的空间裂隙在地球上出现了,那是一种类似“门”的实体通道,能量不稳,闪烁发光,大小不一,有的只有成人手掌大小,有的足以形成一个小型裂谷。
目前,学者提出的对这个“门”的解释,最被广泛的接受的是,来源于宇宙的融合,根据一些你不太了解的理论,科学家们认为,我们所在的宇宙正和某个神秘的不可观测的宇宙在无法观测的维度上相交了,就像两个吹出的气泡,而这些裂隙的门就是两个泡泡在碰撞中紧贴的表面,通过这个相交的裂隙,各种原本属于那个宇宙的稀奇古怪的生物由此来到了我们的世界。
起初,这种惊奇是双方共有的,人类为此手足无措了很长时间,有宗教狂热分子高呼末日神罚来临,有国家为此建立集中营,又很快被游行示威取缔,毕竟当时战争刚结束,人民恨透了法西斯,秘密的研究所一个接一个成立。
刚成立的联合国在所有已经发现的“门”的周围,建立了堡垒围墙,布置了军队,以管理所有从中出来的异种生物,予以消灭和生理解剖的科学研究,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在二十多年前,联合国出台了所谓的异空间难民条例,多国政府开始谈论什么人权呀,同情心呀,宣布向这些异种开放边境,允许它们进入他们的国家生活,他们声称,在科学家们和这些非人生物交流并破解语言和文字的过程中发现,这些异种生物的情感与逻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与人类相似的,很多异种甚至是因为自己的原世界太过残酷艰难,迫不及待地逃难至此的。
电视上,各种新闻和采访节目层出不穷,这些与人相似,又有些许不同的智慧物种就这样进入了人类的视野,渐渐的,许多外国媒体和政府开始称呼他们为新时代移民,某些自诩上帝选民的国家,认为自己有将这些愚昧蛮夷的土着,领向文明,同化的责任。
但实际上,也许是政客和统治者看到了庞大的劳动力潜力,还有,魔法,据说那些来自异世界的居民,有很多具有神奇的力量,不过,这些也只是最近开始在网络上讨论的话题,没有官方承认过。
你的国家对此持谨慎态度,本来你们也不是一个移民国家,对同是人类的移民审查都异常严苛,但在喜马拉雅山上,似乎也有一个“门”,落在了你们的国界线内,这就不可避免的导致许多异种生物进入了你的国家,大部分被边防驻扎的军队拦住,试图“遣返”,被关入专门的拘留所,但也总有些“偷渡者”绕开了层层防线。
直到近几年,你的国家才宣布对异种的管控放松,但依然只收养最无害的幼儿,并且只有居住证,不给予完整公民身份,你的父母是相关异种项目的研究员,在你很小的时候,有一天,他们把卡莎莉带回了家。
卡莎莉是在实验室的保温箱里孵化出的,来自一种目前被命名为双头曼沙蛇人的异种生物的蛇卵,在多年的研究,确认其无害后,你的父母领养了她,和你不同,卡莎莉没有上过学,除了入学困难的原因之外,你的父亲向哭闹的你解释过,这是因为她们是一种具有基因记忆的种族,随着卡莎莉慢慢长大,她自然就会懂得她一切该懂的,包括她们的文化,技术,历史……曾经你为卡莎莉这种“天生就会”而倍感嫉妒,不过父亲告诉你,当然人类的部分还是需要她额外学习,他们为她准备了教材和视频,和你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差不多,你们可以一起学。
慢慢的,你发现其实卡莎莉挺笨的,在你看来,她学东西的速度特别特别慢,即使到了现在,你都已经大学毕业,卡莎莉的学业成绩依然停留在初中水平,但是一旦学会了就再也不会忘记,而且还会遗传给孩子也是挺厉害的。
她就是个傻傻的,但又格外美丽的笨姐姐。
以她的母系种族本能,单纯地爱你,她们的种族文化中,没有姐妹相残和雌性竞争的历史,有时候,卡莎莉甚至从来不会明白,你偶尔无法控制的妒意和愤怒。她总是天真地和你描述,各种各样的你们在一起的美好未来——即使成年,双头曼沙蛇人的姐妹也不会分离,她们就像一条蛇的两颗头,一对对的相伴着生活,这在她们的文化中有着重要的意义,也许是利于生存吧,类似地球上的狮群总是由血脉相连的母狮组成一样。而你对卡莎莉而言,就是她天然的另一个姐妹,她的另一个头,某种意义上的“一生伴侣”。
至于雄性双头曼沙蛇人,可能是太过稀少而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不知道他们生存的方式,但双头曼沙蛇人貌似又不是孤雌生殖的,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你曾经很好奇,问过卡莎莉她们的族群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子,她有基因记忆,即使是从未见过自己的其他族人,她也会在性成熟以后得到相关知识的,可卡莎莉从未回答过你,每次你这样一问,她总是望着你,像是看着一个小傻瓜似的,忍俊不禁地轻笑。好像觉得你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又可怜,又可爱。
你常常为此恼羞成怒,卡莎莉太傻了,她直到现在也不能明白,人类是需要被告知,才能得到知识的,不像她那样理所当然的会知道,但是她的思维惯性让她无法理解你。
你也无法忘记,当你去外地上大学时,告诉卡莎莉,你半年才会回来一次,卡莎莉在电话里哭个不停,说你骗了她,嘶嘶嘶!!她还以为你初中和高中那样的两周回来一次已经是她所要容忍的极限了呢。你也诱使她这样想,不然她绝不会放你走,直到她快乐又疑惑地给你打电话,问你为什么两个星期了还没回家,你才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