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床沿,轻柔地顺着孩子的胸口,温言软语地安慰道:“甜甜,没事的,爸爸不在,我是爹地哦,爹地在,甜甜可以睡觉的。”
孩子眼角悬着泪花,瘪着小嘴呜咽道:“讨厌爸爸……爸爸走开……”
沈堪舆无奈地笑着,用拇指头拭去她脸上的泪花,声音轻得像从梦里传来的一样空旷温柔:“爸爸会走的,以后甜甜就只和爹地在一起了,不要怕。”
“呜……”
“爹地向你保证,爸爸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不哭了,好不好?”
“嗯……”顾雨甜终于安静下来,小脸埋进枕头里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沈堪舆替孩子掖好被子,撑着床沿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胃里绞得背都挺不直,心里却还美滋滋地想着小屁孩真是好骗得很,连他和顾言笙的声音都分不出来,他的声音那么难听,哪里学得来阿笙的神仙声线。
得意了没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骗孩子的行为很过分,一边打车赶往饭店一边心生内疚,默默地在心底给孩子道歉。
宝贝啊宝贝,以后爸爸会先离开,但可能不会那么快消失,在那之前可能会偷偷回来看你们,但是一定很安静很小心,不会打扰到你们。
你如果觉得有人在偷偷看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头,就假装爸爸从来没有回来过吧。
爸爸先向你道歉,希望你有一天知道爸爸骗过你的话,不要那么讨厌爸爸。
毕竟爸爸,很爱你。
——
沈堪舆赶到饭店的时候,顾言笙已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身边有好几个工作室的人围着,却没有看到苏桐。
这些人应该都是游娱工作室后来新招的同事,沈堪舆没有见过,他们看起来也并不认识他。
他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俯下身去轻轻地揉了揉顾言笙的后脑勺:“阿笙?”
顾言笙面颊微红,眼睛闭得很紧,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的,在脸上覆下柔和的阴影。
沈堪舆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大傻子,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
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是苏桐说了什么吗?苏桐怎么会把喝醉的阿笙一个人丢在这里?
沈堪舆莫名地有些心慌,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阿笙喝醉酒这样昏睡,很容易生病感冒,他得先把他带回家。
——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住,沈堪舆在司机的帮助下把顾言笙背到了背上。
司机看着他吃力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道:“要不您扶着他走吧?醉酒的人其实可以勉强扶着走的。”
实在不是他喜欢多管闲事,主要是他亲眼看着这位乘客胃疼了一路,好几次疼得呼吸声都静止了,却愣是一声疼也没喊,中间还让他停下车,蹲在路边的花坛旁吐了一次,也是一点动静都没,等他下车查看的时候,发现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胳膊狠狠压着胃部,整个人蜷成了虾米,都疼得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他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摇头,说自己要带喝醉的小朋友回家,还笑得阳光灿烂的。要不是脸色惨白满脸冷汗,真会让人以为他屁事都没有。
眼下这位乘客嘴角一扬唇角一弯,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笑容,小司机差点被他一口大白牙闪瞎了眼。
“不行,他是我的宝贝,”沈堪舆趁顾言笙人事不省,皮劲儿又上来了,“你瞅这细皮嫩肉身娇体贵的,万一摔着了可不好。”
司机叹了口气:“您真的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故意装给他看的,我最近惹他不高兴了,想装个样子撒撒娇讨讨好,没想到他真的醉得这么死,眼皮都没动一下……”沈堪舆碎碎念地说了一堆,忽然发现司机的表情已经有些尴尬。
他好像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总是自言自语就能说上一整天,现在逮到个愿意回应他的人,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停不下来,都没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谁愿意听陌生人家长里短的破事啊。
“对不起啊,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的,”沈堪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说了很多话,喉咙干燥生疼,声音比刚才哑了很多,但是他不敢咳嗽,一咳嗽胃就痛得像要爆开一样,就继续扯着这么个破嗓子道,“谢谢您关心,那我不耽误您做生意了,我带他回家啦。”
他微微侧过脸,对趴在他肩膀上的顾言笙哄孩子似的道:“阿笙,我们回家咯。”
可能是他太瘦,背上全是骨头,顾言笙被硌得不舒服,在他身上不安分地辗转着。
“哎哎哎,干嘛呢,乖一点,甜甜都比你听话。”沈堪舆怕他滑下去,赶紧颠了一下把人颠上来,胃里跟着又是一紧,揪扯着疼,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喘息着捱了会疼,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汗,怕待会糊进眼睛里看不到路。
他走得很慢,于是就争分夺秒地和完全没意识的顾言笙说起了话。
说一些他醒着的时候,他不能也不敢跟他说的话。
“阿笙,你说爱情的力量多伟大啊,我刚刚在车上疼得都坐不住了,结果一背着你,又觉得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你是什么神奇的止痛药啊?”
“你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好不好,胃会坏掉的,胃疼特别难受。而且啊,阿桐他人那么瘦,身体也不好,你也不忍心让他背着你回家对不对?以后不可以再多喝了,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