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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娘微笑道:“不用,田嫂自家还有农活哩。”

田家媳妇哂道:“家里男人多,活计分不到我头上。”见张六娘沉默不答话,她连忙换个话题,“听说昨儿个有官爷寻到你们家了?”

张六娘迟疑了一下,道:“是知州老爷的人。”

“知州”在乡里可是个稀罕人物,田家媳妇好一阵咂舌,半晌道:“来做甚么?”

张六娘道:“听娘说,是来议婚。”

这下,田家媳妇是真惊住了:“议、议婚?”

她眼珠一转,盯着张六娘片刻,许久突然福身道:“那我可先在这儿恭喜六娘了!”

张六娘骇了一跳:“你这是作甚?”

田家媳妇道:“六娘出落得如此水灵,要议的,定然是你的婚。”

张六娘可没想过这个,连忙摆摆手,央道:“田嫂别瞎说……我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娘怎么也不会先把我嫁出去的。”

田家媳妇满不在乎道:“乡间哪里来这些规矩!”

张六娘跟她说不通,余氏平日里管她甚严,一直把她当下人养着,别说嫁人,饥荒之时将她宰来吃都有可能。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便是不孝,于是她唯有苦笑着摆摆手,低眉道:“田嫂莫要再取笑我。”

田家媳妇见她心情不振,内心生了悔意,正要好言安慰一番,谁知在这时,先前不甘不愿离去的张婶陡然返了回来。

这次她却没了之前的无礼态度,整个人几乎笑成一朵黄金花,褶皱一层盖过一层,声音高昂得近乎尖锐:“恭喜六娘子,贺喜六娘子,李家索的是你的名帖!”

“李”是那位知州老爷的姓。

张六娘闻言有些茫然,到后来渐渐反应过来,手上一松,镰刀顿时“哐当”砸在地上。

张婶忙殷勤地捡起来,一叠声道:“这种粗活怎能让六娘子做呢,夫人正在找你呢,快回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调剂文,主角病娇攻

☆、(二)

张六娘被张婶推回了家。

她不敢确定张婶是不是在诓她——若是诓她,她这般早早地回家,指不定被余氏骂成什么样。

她心存迟疑,走路便慢了好几拍,一直到日落山头,才蹭回家中。

余氏见她姗姗来迟,竟不生气,笑吟吟地抓了她的手,将她拉至屋里好一阵唠叨,大致内容不过夸她“福气厚”、“生了个好八字”。

余氏向来喜骂她“福气薄”,是个“倒霉催”,张六娘见她如此打自己脸,忍不住疑惑起来,听她夸了好半晌,才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知州家的三少爷,缺个冲喜的娘子。

——说是“三少爷”,实际上却为正室所出的唯一嫡子,李大人稀罕得紧,从小到大钟鸣鼎食地养着,生怕哪里没惯到位,委屈了这衔玉穿金的娇贵少爷。

此时大宋已禁了销金衣,李大人嫌其他衣衫配不上自家亲子,顶着被同僚举报的危险,买了几个织娘,专门安置在家中为三少爷做衣,称“只要不是紫服,甚么衣都做得”。

不知是不是宠过头的缘故,及冠那日李三少爷生了场大病,从此只能靠参汤吊命。

李大人为此是愁白了须发,寻遍名医,甚至远赴东京高价请来当地神医,但依然不见效。

正途寻不着法子,李家便开始考虑邪魔外道起来。

他先是找来了几个巫医在家里作法,无效;又叫了个茅山道士在坝中驱鬼,依旧无效;到最后拉了好几位瞎眼神算,一起为李三少爷算命,别说,还跟给算出了名堂——需寻一位五月生的农家娘子为三少冲喜。

五月生子可不是甚么吉利事,李大人有些迟疑,神算却道:“就是要五月生的哩。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李大人起了兴致,道:“说。”

“否极泰来。”神算深沉道,“三少就是因过得太好了,才会生此大病,正需一个命不好的女子来压压他的福气。”

这说法讨人欢喜,将厄运颠倒成了福气,李大人心中高兴,立即吩咐下去,在农家寻五月生的女子。

然而五月生的女子,多半被弃了或是溺了。李家寻了整整大半年也没找着合适人选,内心正憋着气,来李家寻人只是走走过场,谁知还真给找着了一个五月生的女子。

李大人顿时大悦,吩咐媒人赶紧去交换草帖,即日便要迎张六娘过门,又见张家贫穷,竟主动备上百亩良田、珠翠首饰、缎匹花髻,以“兜裹”之名赠给张六娘作嫁妆。

大宋嫁女厚嫁成风,嫁资没有三十贯一般是嫁不了的,即便是在乡下,亦是如此。

余氏省了好大一笔钱,家中又少了张嘴,还当上了官少爷的岳母,内心自然欢喜非常,连带着待张六娘都和气起来,柔声与她絮叨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叫她回房歇息去了。

张六娘不用干活,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惶惶。

她以为她一直会在张家过下人的生活,便没怎么在意自己下/身的问题,谁知如今……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千万不能被他人发现她是个“阴阳人”,自古阴阳有序,乾坤当道,若是被别人发现她竟阴阳合一,指不定会被怎样对待。

她……不,应是他,发愁地摸了摸下/体,那物事越来越大了,素日里的裤子开裆,已是遮不住,张六娘只好取了针线自个儿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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