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俨不过也就大他半岁,言谈间却总有着一股子兄长的味道。嘴上虽在提醒他注意,但却完全没表现出楚长越那样的担忧来。夜雪焕就喜欢他这种性子,不漠视,也不多过问,点到即止。
两人又聊了几句,魏俨便起身告辞:“我先去扎营。待得空再与你好好喝一杯。”
夜雪焕笑道:“合该与你的羽林军好好亲近亲近。”
魏俨一走,小院中便安静了下来。夜雪焕支着额头,凤目微阖,竟是难得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
连日来一直在安排布置,今日又起了大早,精神实在好不起来。蓝祈估摸着是又不自觉地收敛了气息,分明坐在身边,但一闭眼,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转头瞥了他一眼,发觉他也正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居然有一丝迷离,瞳仁里闪动着细碎的流光。
于是忍不住心念一动,把他抱了过来,捏住下巴吻了上去。蓝祈并不抗拒,反而张开了嘴,任凭采撷。
良久方分,夜雪焕抚着他微红的脸颊,低笑道:“在想什么?”
蓝祈低声答道:“只是觉得殿下似乎有些累。”
“会累不是很正常。”夜雪焕失笑,“早就说了,我身边的破事很多,累些总比死了好。”
见蓝祈垂首不语,又笑道:“怕么?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蓝祈摇头,稍一犹豫,还是缓缓说道:“云雀内一直都有反刑讯的训练,若是被俘,哪怕是被折磨到体无完肤、崩溃求饶,供出来的话也不能尽信,可惜这些训练只适用于影魅和荆刺。潜隐的身体敏于常人,吃不住痛,一般都受不住刑讯。一旦失手被俘,自行了断就是最好的结局。”
顿了顿,又用更轻的声音说道:“我虽有自信不会失手,但每次任务……也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听上去倒有几分像我每次上战场前的决心。”夜雪焕轻笑,伸手抚过他的右膝,语气也轻柔起来,“既然吃不住痛,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一样的。”蓝祈咬了咬下唇,“我只要没被抓回去,就还不是必死之局。痛些……也总比死了好。”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焰光闪跃,璨然生辉,“我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我可以为殿下做很多事,不会让殿下有任何闪失的。”
夜雪焕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恍然便觉一阵心神摇曳,坚定热切的目光似乎让他看到了几分当年初到西北的自己,即便到了现在,那份向死而生的觉悟也从未改变过。
“承诺要给你庇护的是我,自然该是我不让你有任何闪失。”他将蓝祈抱得更紧了些,贴在耳畔喃喃低语,“不过既然你有这份心……不若今晚就给我暖床吧。”
蓝祈僵了僵,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种话题,却还是淡淡答道:“如殿下所愿。”
“……”
夜雪焕没由来地就火了。
蓝祈一直都是这样,抱他就乖乖依伏,吻他就乖乖张嘴,无比乖巧温顺,可是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能表现他是心甘情愿,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形势所逼、屈于淫威之下的隐忍姿态。
他自认在认人识人、服人用人方面十分有造诣,吃软不吃硬的、吃硬不吃软的、软硬都不吃的,他都有办法拿捏,唯独却对蓝祈毫无办法。
到底是只养不熟的小野猫,无论是软是硬,他照单全收,却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吃不吃,抛出去的试探全部石沉大海。有时似乎觉得已经抓住了些许,将他的防备打开了一丝缝隙,却又很快闭拢,严丝合缝,最后转了一圈,还是回归原样。夜雪焕往前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千依百顺、毫无原则,抹杀了自己所有的意愿,反而倒让人无从下手了。
可就是这种顺从才让夜雪焕无比焦躁。不是怀疑他的忠诚,而是看不得他这般委屈自己。只要他想,分明就可以恃才傲物,可以光华万丈,可以堂而皇之地提条件;可他就是要伏低做小,摆明了是在以退为进。
明知他那层淡漠的外表之下藏着一缕鲜活的灵魂,却偏偏就是剥不开那层坚硬的外壳,让人心痒难耐,痒得无法自抑。
“你是不是始终觉得这只是一出戏?”夜雪焕心中越是恼怒,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烈,“吃准了我不会真的碰你是么?”
蓝祈垂下眼帘,依旧淡淡答道:“只要殿下想要,我都愿意。”
“……”
夜雪焕头疼地叹了口气,似乎连生气的劲都提不起来了。这番对话在当初遇到他的第二日就已经发生过,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原点,毫无寸进,再好的耐心也快磨没了。
蓝祈的心防太重,面上功夫也太好,若当真要靠着磨嘴皮子、靠那些不痛不痒的亲亲抱抱来怀柔攻心,真不知道要磨到猴年马月。
不下点猛药,只怕还真的拿不下他。
嘴上问不出来,那就问他的身体。他的心可以严防死守,但那副敏于常人的身体却是扛不住的。既然无法由内而外地征服,那么由外而内也是一样。
不给他点厉害的瞧瞧,他还真要以为这种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招数可以拿捏堂堂三皇子了。不给他开开荤,他还当他三皇子是吃素的了。
“蓝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他在那小巧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致命而无法抵抗的诱惑,“若是不愿意,现在说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