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炎——冰冷、哀伤,可是却是重现激烈焚烧身体的恐惧。
拓马想起狩猎魔女这句话。
在过去以中世欧洲为中心所进行的这项习俗中,被决定为魔女的人类几乎都是因穿凿附会的理由遭到虐杀。但那种异常状况却被当时的社会所容许。这其中有许多原因,而人为因素当然也包括在内。
只不过,若要以一句话说明,那个要因就是——集团催眠。
单纯是人心的懦弱所诞生出的恶魔行径。
「总而言之。」
芙蕾雅事务性地,且有如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在那边的她并不是英雄。不管原因为何,过去为何,她都是堕落成恶魔的人——她生来就是堕落者。那就只能剥夺她的权利,将她驱逐出去而已了吧。」
「什、等、等一下!到了这个地步才突然说那种话,那样不对吧!」
「没有时间了。」
「……什么?」
「三日后就是满月了,尤其是这次两个月亮之间很接近——她失控的危险性毫无疑问就会在那一天达到最高。实际上,她会像现在这样压抑不住力量,也是由于月亮的盈亏。因为她进入感情的不安定期了。」
悠娜以感情的激昂为导火线,会变得无法控制力量。
而感情与力量波动最大是在何时?
『在那层意义上,以无法控制力量的这个危险性而言,也很接近亚人。』
『他们的力量容易因感情激昂而失控。」
生物潮汐理论。那个理论本身在拓马的世界是一种幻想,但在这个世界,幻想很容易就会实际存在,就如同禁忌的生命一样。
……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悠娜她一直挂在嘴上的:
『月亮不是神,而是魔的象征。』
悠娜来到瓦尔哈拉后,还不到一个月。
她尚未遇到满月。
在演变成这种事态前,她必须将一切做一个了断。
她是带着那样的想法、那样的觉悟而来到瓦尔哈拉。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拓马全部都想通了。
在理解一切之后,拓马仍然向芙蕾雅抗议。
「就算是那样!那也不用剥夺吧!带她来的人可是匹莉卡哦?你们在那个时间点并没有阻止她,就应该负起责任直到最后吧!」
拓马朝匹莉卡的方向窥视。拓马当然不认为这是匹莉卡的错,悠娜一定也丝毫不那么认为——因为她给了悠娜机会。不过这时候就拿来作为辩驳的材料吧。
这为了悠娜。
不——这也是为了拓马的愿望。
「悠娜是我的搭档。她不在的话,头痛的是我啊!」
悠娜低下头,痛苦地按着胸口。拓马看到她那个样子,内心不禁想到:
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没有跟拓马说?她明明说我是她的搭档啊。
(…………不,那是当然的吧。)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自己主动说出自己是恶魔吧。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被搭档叫成怪物。)
「搭档啊……那种感情论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者应该说,这个世界是依循绝对的规则而运作的,所以尽管声称要将她放逐,但一旦将人才带来,就不能强制性地排除——因为在受到女武神挖角完毕的那刻起,〈全知之眼〉就会将之视为是经过适切选出的人选,之后也会受到系统的保护。」
那听起来像是好消息,但——
「——所以在这个情况下,我们也纯粹依循规则进行放逐。这对你们而言,或许也是个机会哦?」芙蕾雅这么说道。
「机会?」
「三天后。三天后,太阳与满月于天空闪耀的夜晚,要请你们进行对战。地点是卫星番外〈龙王的墓城〉,对手是包含七星勇亚修在内的军团〈叹息的巨龙〉。」
「什、么……?」
拓马一瞬间愣住了。为什么要在这个紧急时刻对战?
不过拓马立刻就理解了。他皱起了眉头。
「……简单说,你想榨干我们的bp啊。」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呢。」
若是在军团战中,而且是以压倒性的实力败北的话,那么bp会被全部夺走而败北。
为此她才拉来七星勇亚修作为刺客。
「——既然是军团战,输掉的话不只是她,你的bp大概也会枯竭吧。你说她是你的搭档,那么你背负那样的风险也是当然的吧?只不过我应该也说过这是机会。相反地,只要你们赢过压倒性的强者,就能得到相对庞大的bp,你们的bp毫无疑问地会超过一〇〇〇〇〇〇——就是说,愿望会实现。」
「…………!」
你们没有理由拒绝吧?红铠的女武神面无表情地说道。
5
「就是这么回事,我很期待三天后哦,拓马。」
「亚修!?你、你从哪里——」
关键人物亚修现在才从长廊的方向,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着双手出现。
「从哪里?那还用问,当然是厕所啊。」
「……?」
「因为你迟迟不出来,我买了饮料稍作休息,结果肚子受凉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哦?我没有错,因为我无论何时都是正义。」
「…………」这家伙到底哪句话是认真的啊。
「好了,既然冗长的说明结束了,我们就回去吧。」
亚修已经换好了衣服,回到身穿纯白铠甲、背着大剑的幻想风装扮。亚修叫了罗洁与犹大一声后,两人点头答应,跟在他之后。
然后纯白的少年在最后「啊啊」的一声,留下一句话:
「拓马,你记清楚了,怪物不管到哪都是怪物……无法成为人类。」
芙蕾雅也进入月光之柱,她的身影一消失,拓马立刻冲向悠娜。
他温柔地将她扛在背上——虽然明显有两个柔软的触感,但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无法兴奋起来,拓马眺望隔着天花板玻璃能看见的月亮。
「……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将比试订在满月——悠娜的力量增强的日期与时间?」
他向身旁的匹莉卡询问。因为那个日期时刻,感觉对对手来说应该是不利的才对。
个子娇小的女武神露出微妙的表情,手托着下巴。
「或许是和〈白之勇者〉的能力有关系……他说过他是『为了狩猎邪物、魔物、怪物而来到这个世界』吧?」
关于拓马与亚修的谈话,在出温泉后,拓马已经告知同伴了。
「——那么他可能拥有适合那些对手的力量吧。甚至会倒过来利用我们的能力反将一军。」
「的确有这个可能。」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不管怎么说,拓马似乎只有与他——与他们一战了。
而如果输掉的话,就会被从这个世界排除——即使赢了,愿望恐怕会实现,他也会与这个世界道别。
若说没有留恋,那当然是骗人的。
难得与悠娜成为搭档,也知道了她所抱持的烦恼……好不容易接下来终于可能成为真正的同伴——成为朋友的说。
不过这场战斗不管是对拓马,还是对悠娜而言。
可能都会是突来的最终决战了。
众人一起走出赫斯提亚之汤。匹莉卡与妮特、吟酿要去商店买大家的晚餐回去,拓马则是背着悠娜,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隐瞒你,把你卷进这种事情。」
悠娜双手环过拓马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拓马无法责备她,如果自己站在她的立场,他觉得自己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来。不管那是为了不想被搭档讨厌,还是为了实现愿望而无暇他顾,两者都是正确答案吧。
就算犯了错,那也是正确的做法。
「没关系啦。就我来说,事情演变成这样,反而也是达成愿望的最短途径。」
拓马面向前方回答道。
同时,拓马颈部有个摇晃的东西,传出『叮铃』一声。
「…………啊,这么说来你脖子上那个是?」
悠娜在两人因〈神之创生卡〉失控而全身赤裸的时候也有看到,所以她早就知道了。
但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可以问。
——拓马有个习惯,当他动摇时就会按住胸口的习惯。
那个原因就在于这个挂在脖子上的回忆。
「嗯?啊啊,我没有说过吗?这是小樱送我的礼物啦。」
礼物,坠子。
那一天,他决定跨越命运的那一天——小学六年级迎接的五月中旬,拓马与小樱相遇了。地点是暗灰色的堤防。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那只是拓马看起来是那样,其实五月的堤防开满一面的三叶草。
当从她手上收到这个模仿四叶幸运草的坠子时,拓马才发觉这个事实,他的视野因此开阔,世界也更宽广了。
所以从那时起,他一直将坠子戴在身上,也有以此自律的意义。
「——这是她送我的,最初也是最后的重要礼物。」
拓马这么说完,手又按在胸口上。
他一直想着她而来到这里,因为想着她,所以才能办到。
而那理由一定不是只有拓马的力量,如果没有悠娜,他一定无法这么顺利地赚取bp。
拓马与悠娜彼此是朝同一个方向奔跑。
虽然那不是互相注视的那种甜蜜关系,不过却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战斗到最后。」
他才能坦率地说出这句话。
而悠娜则是点头回应他。
「…………………………嗯,谢谢你……」
*
战斗。
悠娜只剩下这个,而这样就足够了。
正因为是这样的自己,所以一想到拓马在知道一切后,仍然肯信赖自己,她便能坦率地对自己这样的生存方式感到骄傲,可以抬头挺胸地断言,至今的人生没有一丝后悔。
只不过,她现在心中的某处不禁想像。
想像拓马说的那个名叫小樱的女孩子。
那位不曾谋面的少女,长得怎么样呢?
她笑起来如何,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与他谈什么样的话题呢?
他会让她看见什么样的表情呢?
被拓马背在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悠娜的胸口深处不禁感到刺痛。
她拼命地说服自己,那一定是因为月亮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