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被方储重重拱了一下。
宁怀衫这才反应过来,道:“城主……”
乌行雪全然不意外,他既然进了苍琅北域,世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魔窟照夜城便不可能一直空着城主之位,那么多邪魔妖道,总要有人争着坐上去的。有新城主再正常不过。
他又想起之前刚出苍琅北域时,宁怀衫一副急着拉他回照夜城的模样,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薛礼?”医梧生忽然出声,“薛礼……”
他被邪魔侵体,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清醒前并不知晓照夜城新换的城主是谁。这会儿听到名字,他重复了几声,道:“这名字同我一位故交之子一样。”
方储:“你那故交是封家?”
医梧生点头:“正是,封家同我花家世代交好,上一任家主有两儿一女,长子封非是,爱女封居燕,幺子封薛礼。”
方储:“那没错,就是他。”
医梧生大惊失色:“此话何意?!”
方储:“就是那个封薛礼,不知怎么跟家里反目成仇,入了邪魔道,来了照夜城,把自己的姓氏去了,改叫薛礼。咱们照夜城这二十五年来没出过什么大魔头,倒是让他占了便宜,成了新城主。”
“不仅如此!”宁怀衫说着便一肚子火,脸拉得比驴长:“他来了照夜城,不修自己的府宅,一心就想占城主的雀不落。要不是城主走后,雀不落自行封禁了,他怕不是早就搬着全副家当进去了!”
正因如此,他看那薛礼极不顺眼。
之前,他和方储巴不得乌行雪早日回城,杀杀那狗东西的威风。就凭他家城主的本事,一旦回来,哪还有那薛礼作威作福的份?
但现在他又改了主意。他们城主什么事都不记得,又恰逢劫期,最好还是等恢复了记忆、渡过劫期,再打那薛礼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眼下并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候。
宁怀衫和方储这么想着,便叫了乌行雪一声,想让他在过驿台之前,稍稍易个容。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背后一阵风声。
那是一阵带着尸气的阴风,乌行雪嗅到那股味道时,忽然想起梦境里桑煜的府宅——炼尸道的人,身上总是有这股味道。
乌行雪皱了一下鼻尖,再抬眼时,就见城墙边影影幢幢的人不见了。倒是他们面前,瞬间多了数十个身穿黑袍的人。
他们皮肤苍白,脖颈间有一圈极为显眼的黑线,乍一看就像是身首分家,又强行缝合在一起。
细看才发现,那一圈并非针脚不齐的黑线,而是棺材钉,沿着脖子钉了一圈。
“这就是那新城主弄的守卫?”乌行雪打量着那些人,朝旁边偏了一下头,轻声道,“都是些什么丑东西。”
他说完,罕见地没有听到连声附和,心道宁怀衫居然还有这么深沉的时候。
结果就听见宁怀衫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我们出城这才几日功夫,驿台怎么添了这么多人?”
乌行雪:“……”
之前还凑在他身边的宁怀衫,不知何时到了几步远的地方。那站他旁边听他胡说八道的人是谁?
乌行雪转过头,看到了拎着剑的萧复暄。
乌行雪一怔:“……你不是站在马车那边么,怎么在这儿了。”
萧复暄:“不是没回头么,怎么知道我站在马车边。”
乌行雪动了动唇,没吭声。之前那种微妙难言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隐约觉察到天宿上仙似乎不大高兴,明明他刚醒的时候还不是如此。细究起来,好像是从他同医梧生说“不记得劫期”,然后匆匆离开马车开始。
乌行雪:“……”
唔……
他一介魔头,想必从来不会管别人高兴不高兴。况且他确实不知这种情形下如果要开口,究竟该说些什么。
不如就当没看出来。
大魔头这么想着,抿了唇。
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那你为何过来?”
萧复暄抬了一下眼皮:“来帮人换脸。”
乌行雪:“?”
他懵了一下,就听萧复暄低声道:“先别动”。
下一瞬,他就明白了萧复暄的意思——就听照夜城的守卫领头一边跟宁怀衫解释,一边朝这走了几步:“落花台有异动,怕引人过来,城主下令加了城防。你们进城自然没问题,这三位是……”
那群守卫掌中浮着火,顺着照过来。宁怀衫和方储是乌行雪的心腹,照夜城几乎无人不识。但剩下这三位,他们该查还是要查一眼。
他们离得很近,这种情形下,萧复暄若是抬手去动谁的脸就太明显了。
乌行雪心说那就完犊子了。
他们原本是想摸进落花台,弄点玉精修复梦铃。其他所有事,都最好等他解了梦境恢复记忆再说。
可现在这么一来,怕是要惹人注目了——
他这张脸,照夜城的人肯定认识。
萧复暄其实也够呛,毕竟是天宿上仙。就他梦见的那些片段而言,照夜城大半的人估计都知道萧复暄的模样。
就连医梧生都十分危险,既是仙门望族的长老,又名声在外,保不准也有一眼能认出他的人。
如此想来,他们确实不像是要低调行事,更像是来挑衅整个照夜城的。
守卫托着掌中火凑近时,乌行雪听见萧复暄唇缝里低低蹦出两个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