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那一身绛纱袍,卫韫拿了屏风上搭着的腰带系上,眉眼舒展,神色竟透着几分难得的温和。
“大人可是一夜未眠?”卫敬瞧见了他眼下的那一片浅淡的青色。
“嗯。”
卫韫漫不经心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袖,而后便对他道,“走罢。”
卫敬只得低首,跟在卫韫身后,走出了屋子。
因着之前信王赵正荣到访占星阁与卫韫见了一面,故而当天夜里,卫韫便被传至禁宫,面见了启和帝。
即便当时卫韫显得足够坦然,对于谈话内容,亦不曾有半分隐瞒,但那些,启和帝又岂会不知?
禁宫是启和帝的禁宫,在那里,没有什么能瞒得住这位当今圣上。
可即便如此,卫韫也很清楚,启和帝未必全信他。
身为大周朝的皇帝,他之所以在近几年忽然开始向往长生仙道,便是为了想要在他的那把龙椅上坐得更长久。
而一个如此在意权力之人,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赵正荣,即便是他金口玉言立下的储君赵正倓……在他仍然活着的时候,他也绝不容许他们过多的觊觎他的东西,更不容许朝臣各自站队,私下相交。
故而今日上朝之时,卫韫不免又被启和帝多番试探。
但这于卫韫而言,终究不痛不痒。
只是下朝时,他在前往宫门时,必经的宫巷里,遇见了当朝丞相宋继年。
彼时,宋继年正与另一位大臣说着话。
但见卫韫走来,那名大臣便对着宋继年微微弯腰行了礼,又对着卫韫拱手一礼,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宋继年一见卫韫,便一挥袖,转身想走。
“宋大人。”卫韫却忽然出声。
而后他便走到了宋继年身旁,偏头看向这位面容苍老的丞相大人时,他扯了扯唇角,“宋大人何必急着走?”
“本相与你这等人,无甚可说!”宋继年冷哼了一声,说话时,长长的胡须还一颤一颤的。
“可我却有一句话,一定要问问宋大人。”卫韫的声音平淡无波。
“昨日卫某送给丞相府的大礼,不知宋大人你可收到了?”
宋继年一听这话,神色当即变了几变,他瞪向卫韫,“你想说什么?”
那所谓的大礼,实则是他那名密探的一只手臂。
“我只是想劝一劝宋大人,”
卫韫的神色渐渐冷下来,带着几分难掩的凌厉,“若是以后你再敢将手伸进国师府,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如何是劝告?分明是威胁,亦是警告。
宋继年的脸色当即一阵轻一阵白,他伸手指着卫韫,“你”了半晌,都没有说出旁的话来。
“相信那几封所谓的密文,已经让宋大人你,得到教训了。”卫韫微弯唇角,嗓音冷列,稍带讥讽。
那名密探从国师府盗走的密文,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卫韫!”宋继年彻底被激怒。
而卫韫说罢,却是轻瞥了他一眼,而后便抬步往前走去,再不管身后那位丞相大人是何等脸色。
待他回到国师府时,卫伯已经备好了早膳。
卫韫坐在桌前用饭时,被他放在衣襟内的铜佩适时地发出了灼烫的温度。
他握着汤匙的手一顿,随后便抬眼看向卫伯,“下去罢。”
“是。”卫伯当即躬身,退至门口,方才转身离开。
厅内顿时便只剩下卫韫一人。
他将衣襟里的铜佩取出来的时候,淡金色的流光涌出来,一封信件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饭桌上。
他放下手里的汤匙,拾起那封信件来,拆开。
“卫韫卫韫?”
她似乎,总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
卫韫眼眉间流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他干脆起身,方才走了两步,他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身时,他的目光停在饭桌上那碟糕点上。
最终,他还是回转身来,端了那碟糕点,另一只手里捏着洒金信纸,出了厅堂,往后院的书房走去。
“醒了?”
在书案前提笔,他将那信纸压在了铜佩之下。
而谢桃的回复一向都来得很快:
“嗯……”
“那个,我想问问你哦,你昨天晚上……没有喝假酒吧?”
她连着发了两条消息,落在卫韫这边,便是两封信件。
卫韫在看见第二张洒金信纸上的那一行墨色时,他眼底有了一瞬的笑痕,而后便又是浅浅的无奈。
于是他再一次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