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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风微微凉的拂面而来,湖面忽而有了别样的动静。
张竹清张望着,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师父,那边好大的一艘船啊!好好看!”
玉儿稍稍坐起身,抬眼去看,入目的是一艘奢华的船舶,足有上下两层,木质的结构到处雕梁画栋,二楼的顶盖上还刷着黄漆,辉煌壮观。
玉儿一眼就从花花绿绿的纷乱人群中看到了五殿下。
他穿着水蓝色的云锦长袍,青玉冠拢起一头乌黑的发,剑眉入鬓,慵懒散漫的倚靠在一个美人怀里。
玉儿登时就站起身,船身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摇晃起来,他眼神牢牢的附在离汀鸿身上,再也挪不开一丝一毫。
五殿下大抵也发现了他,船舶慢慢向他那边驶近。
白洛,南秋几个心绪莫名紧张起来,那个船实在太大了,太具有压迫感。
二楼上有不少女子,身着罗衣,或凭或立,或跳着舞,或弹着琴,或随侍在离汀鸿左右,给他倒着酒,喂着水果糕点。
船舶缓缓停住,离汀鸿微微低头俯瞰着他们,抬手让身边的人停了歌舞,喊道,“小渊。”
方故渊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心跳如雷,他膝盖发软,便不管不顾的跪在了崎岖不平潮湿的甲板上,视线本来就矮,这一跪,离汀鸿都瞧不见方故渊了。
“起来吧,碰巧撞到了过来看看你而已。”
方故渊拢了拢衣袖,站起身,眼睛定在了离汀鸿身上,不由自主的唤他,“殿下。”
白洛在后面提醒他,“玉儿,我们不能单喊殿下了,皇上新赐了府邸,封了五殿下安王。”
玉儿回过神,这才想起来,只是一时叫顺了口。
“你们今日还挺有雅致的,”离汀鸿勾唇笑着,“南秋、白洛、易黎,一船的美人儿啊,”
白洛垂着头,感到脖子一凉,他们都不敢搭话。
方故渊温顺的说道,“我们许久未出来,趁着天气尚好,昨日商议来游湖,没曾想会有幸遇到安王殿下。”
离汀鸿点着头,一旁有个身穿正红色对襟锦衣的女人已经观察船下一干人了很久,她沉下眉,敛着杏眸,问离汀鸿,“殿下,这人是谁?”
离汀鸿随口答道,“玉阁的小倌儿罢了,”
苏璇霜脸上还端着高贵威仪,声音却不着痕迹的变得讥讽,“几个小倌儿,也值得殿下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离汀鸿笑着,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他伸手搂住苏璇霜的腰,把她往怀里带,“霜儿,吃醋了?”
苏璇霜手臂挣了一下,没有挣脱,“我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与几个小倌吃醋?”
“行了,你要是觉得碍眼,我们再游到别处就是。”
苏璇霜却拦了他一下,问他,“那个穿着青衫的人是谁?”
离汀鸿看着玉儿,那眼神像是天上的云朵从天而降,轻悠悠的擦过了玉儿眼角的那颗红痣。
“玉儿,玉阁的头牌。”
“那殿下为何唤他……小渊?”苏璇霜不太清楚离汀鸿到底说的是哪两个字,只能说了个模糊的字音。
离汀鸿漫不经心的说,“我习惯这么叫他罢了,”
苏璇霜挑了一下眉,“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离汀鸿歪着头看苏璇霜,“你是安王妃,他一个贱民都算不上的身份,你跟他有什么话可说?”
“觉得殿下应该很喜欢他,所以想赏点东西给他。”苏璇霜从离汀鸿怀里轻易的脱身,落落大方的行至在栏杆旁,睥睨着玉儿,
“你与安王殿下交好?”
玉儿眼睛不敢直视那个女人,低下头说,“贱奴不敢,只是有幸得安王殿下的垂怜。”
苏璇霜已然明白了,她自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不简单,他看向离汀鸿的目光太过炙热,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意蔓延,直要把人烧尽了。
她厌恶这样的目光。
苏璇霜维持着表面的雍容华贵,手腕轻轻转动,随即将手腕上的一个翡翠细圆镯取了下来,一边说道,
“你既得安王殿下喜欢,本王妃也甚是高兴,不曾知晓殿下身边还有这等能解忧的人。这个镯子是我常戴的,还希望……哦,你叫什么?”
“回王妃,贱奴叫玉儿。”
“玉儿……行,这个镯子就赏你了,希望你能好好收着。”
说罢,那个镯子就猝不及防的从上面扔了下来,玉儿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抹绿色划过空中,一道线条直挺挺的落入了碧绿的湖水中。
湖面漾起了层层涟漪,苏璇霜的声音怪异的传来,“你怎么没接住啊?这下好了,你得下去捞一下了。”
她说话的语调稀疏平常,像是衣领乱了,随手就可以拨一下。
玉儿感到头顶有重压砸了过来,他咬牙抬头仰望着离汀鸿,然而离汀鸿不言不语,还张嘴轻轻咬住了旁边美人喂进嘴里的一颗葡萄。
离汀鸿的眼瞳是黑色的,很平静,嘴唇微微
', ' ')('上翘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还含带着一丝嘲弄。
玉儿明白了,他没有再多犹豫,纵身一跃直接跳入了湖里。
初春,湖面的冰才刚刚消融,湖水寒彻入骨,冰冻的水流密密麻麻的往身体里钻,玉儿竭力控制住身体的僵硬,闭着气,往下探寻着那个镯子的踪影。
时间慢慢流逝着,一念一瞬,拉得无限的长,船上白洛他们都急坏了,紧张的盯着湖水里的动静。
“师父!师父!”张竹清趴在船边上,一声声的嚎叫哭喊着,张竹清半个身子都探出船外,易黎拉住了他,“你别掉下去了!”
白洛想往下跳,易黎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你会水吗?!”
头顶一群女人的嬉笑声,耳边刺耳的哭喊声,从远处涌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白洛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人,那些人,完全是当在看一场好戏。
白洛咬着牙恨恨的想,都是一群衣冠禽兽,该下地狱的人。
不行了!玉儿还没上来!
再这样下去,玉儿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冻死了。
“噗通”一声,南秋跳了进去,这湖水是真的寒啊,南秋一时间动作也僵滞住了,但是他很快缓了过来,他还得救玉儿。
他往下探去,只见碧水之中,一团青衫浮浮沉沉,南秋定睛一看,确认那就是玉儿,急忙划动手臂蹬着腿,往那边游过去,
玉儿还有动静,嘴里咕噜咕噜吐着小泡泡,南秋拉他上去,玉儿脸上爆着青筋,却还在摇头,示意他还没有找到镯子。
南秋管不了那么多了,拼命的将他拉出水面,脑袋露了出来,白洛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扯玉儿上船。
然而头顶的声音冰冷的传过来,“镯子找到了吗?”
苏璇霜冷漠的盯着玉儿,玉儿沉在冰冷的湖水里,虚浮着脑袋,他失去了力气,腿已经冻麻没有知觉了,如果不是南秋拽着他,玉儿早就掉入湖底了。
苏璇霜旁边的一个丫头说道,“王妃赏赐的东西竟然敢弄丢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还不快去找!”
玉儿原本红润的唇色尽褪,白得可怕,他费劲的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可惜还是看不到离汀鸿,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得湖底有东西拉扯着他,要把他往深渊拉去。
白洛和易黎全身都趴在船上,一直紧紧拉着他们,眼看着玉儿又要沉下去了,白洛急忙大喊,
“安王殿下!玉儿不行了!求您救救玉儿吧!”
片刻之后,离汀鸿站起身,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玉儿,说道,
“把他拉上去带他回玉阁。”
苏璇霜不悦的看向离汀鸿,离汀鸿一手抱住她,哄道,“别闹了,我答应了齐序之,明天还要把玉儿给他送过去。”
苏璇霜眉眼微眯,带着一半质疑,“真的?”
“真的。”
苏璇霜作罢,眼看着玉儿已经被他们打捞起来了。其实她也没想置人于死地,只不过,离汀鸿的反应让她觉得很奇怪。
易黎和白洛连忙摇浆驾船离开,张竹清给玉儿擦着身子,给他按摩循环流通血液,但是收效甚微。
玉儿躺在船上,半阖着眼,太阳还在好端端的挂在天上,玉儿能看到明亮,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冷得令人发指。他再也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玉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眼前看到的是江语夜。
“师父,”声音已经全哑了,江语夜扶着他起身,拿了个软枕靠在他身后支撑着他,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
玉儿点头,江语夜喂着他把一碗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师父,什么时辰了?”
“三更了,张竹清守了很久,我把他赶回去睡了。”
玉儿面容还是惨白的,毫无血色,嘶哑着声音说,“又麻烦师父了,”
“不用说这话,你好好休息。”江语夜把枕头放下去,让他重新躺着,给他掖了掖被子。
玉儿问道,“南秋还好吗?”
江语夜回答说,“他还好,不过也受了寒气,我已经请琦姐给他休息了两天的。”
玉儿心里百感交集,他之前因为可怜的妒忌心把南秋害了,结果最后还是南秋救了自己。
“我亏欠南秋太多了。”
“现在别想那么多了,”江语夜摸了摸玉儿的额头,“你身体还是凉的,你明日还要去齐府?”
“是吧。”玉儿牵了牵嘴角,感到喉间痛得流血,“安王早就安排好的事。”
江语夜语气难得的急促,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安王都不会救你!”
“但是殿下最后还是选择救我了。”
“是他让你落入这种境地的。”
“是我心甘情愿选择的。”
“……”
江语夜气极,一时没了话。
半响,江语夜声音低落的说,“阿渊,你爱他爱得已经失去了自我了,如果安
', ' ')('王对你有半分真心也就好,可是他并没有。”
“他一个闲散不得宠的皇子,封了安王,看起来无欲无求,只在乎与声色。但是,他让你干的都是什么勾当呢,前有杨沛,现在又有齐序之,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官位权势,他这是用你来建立自己的幕僚。”
“师父……”玉儿眸子颤动,眼尾的红痣都变得暗淡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他让我做什么都好,我就怕他不要我了……”
江语夜重重的叹气,自知是怎么都劝不动他了。
外面的月色被窗棂分割成了几块,细碎的投影进来,那满地的清冷月色,悄悄的侵染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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