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锅里炖煮着,杨晓北手里也没停下。紧接着他把一条黄鱼摔进了水槽,开大水流,把鱼鳞洗干净,然后拿出一把短把刀,横下刀刃,刺刺拉拉来回几下,便把鱼鳞刮得干干净净。
很快,他稳准狠地剖开鱼肚,取出内脏丢进垃圾桶,再用厨房纸吸干净表面的血水。
锅底热少许油,杨晓北把裹好淀粉的黄鱼滑入。噼啪声响,一面煎至了酥脆金黄。他手里没拿锅铲,直接抬起右手将锅一颠,两掌长的黄鱼就顺利翻了面。
宋思衡原以为他说的大餐,不过是买了一些半成品煮熟上桌,却没想到他厨艺还真有些段位。
杨晓北似乎会读心术,转身跟他嘚瑟:“我说了,我会得可多了。要不然这样,你先提前给下个月续个费,要吃什么都好说。”
宋思衡冷笑一声:“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一顿饭就想套牢我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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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三菜一汤上了桌。白瓷盘里深深浅浅,好像还特地摆了盘。
“一份钱请两份工,你就偷着乐吧。”杨晓北解开围裙,甩了甩。
宋思衡没客气,直接落了座。
“不过这节假日,你怎么也不见回家?”杨晓北拖开椅子坐下。
宋思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行,我不问。”杨晓北立刻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
“我还以为你油盐不进呢。”这两日杨晓北表现得过分乖巧,宋思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啧,你这话说的。我拿人钱财,还不允许我有点进步吗?”杨晓北故作老成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好笑。
一餐饭吃完,宋思衡却没有上楼。
“看电影吗?”他坐进了客厅的沙发,打开了对面墙上的大屏幕。
杨晓北把碗碟扔进了洗碗机,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真是难得,你想看什么?”
宋思衡戴上了自己开会时会戴的那副框架眼镜,然后按了几下遥控器,最后停在了一幅电影海报上。一部2004年出品的法国电影。海报上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在海滩边追逐。
“冰箱里有葡萄酒。”宋思衡说道,“旁边的高柜里有玻璃杯,倒两杯。”
五分钟后,电影刚好开始。杨晓北端着两杯酒放到了一侧的边几上。
电影节奏很慢,杨晓北看得昏昏欲睡。宋思衡拍了他两下,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喜欢看这种?”杨晓北揉了揉眼皮,“我还以为你喜欢看科幻,什么星球大战那种。”
宋思衡对音乐、电影什么的,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偶尔飞国外的时候,长途旅行太过难熬,他会提前在平板里下几部电影备着,捱过枯燥的飞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他零零总总竟也看了三五遍。
“单亲妈妈花钱替听障孩子找个临时爸爸?”这是杨晓北看了二三十分钟后,对这部电影唯一的解读。
宋思衡倒也无法反驳,点了点头:“对。”
宋思衡坐在正对屏幕的位置,而杨晓北坐在侧面。屏幕散射的光线打在两人脸上,宋思衡的鼻梁、嘴唇被打亮。而杨晓北整张脸都隐在昏暗之中。
微微反光的边几上搁着两杯酒。靠近宋思衡的那杯已经见了底,杨晓北手边的那杯却只喝了一点。他似乎对酒精没有什么兴趣。
“你不喝酒?”宋思衡有些诧异,杨晓北曾经还在酒吧打过工,对酒水单如数家珍。
“不喝。掉肌肉。”杨晓北摇摇头。
宋思衡顿了顿,他原本以为杨晓北就是个纯粹的混球,如今看来或许并不全是。
2004年的电影画质并不算高清,低饱和度的画面像是被晒褪色的工笔画。
无边的大海上航行着巨大的邮轮。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扶着船的桅杆,眺望陆地。
沉默的杨晓北忽然开了口:“我以前也这样过。”
宋思衡回头看他:“怎么,你当过海员?”
杨晓北笑了笑:“哈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重生来的。我是在船上长大的。”
“船上?”
“嗯,南江的渔船,我正式学游泳前一直住在那里。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杨晓北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我就记得,甲板摇摇晃晃的,不过我那时候小,也不知道什么叫晕船,光着脚到处跑。”
他难得语气平缓,逐字逐句:“南江涨潮的时候特别壮观,大人们也不下网了。我们一帮人就坐在船头看江水。那时候的太阳好大,鲜红鲜红的,腾地一下就从江面跳了出来。”
宋思衡总算知道,为什么杨晓北会做的菜都是出了名的渔家菜。
只是他对这段童年记忆并没有什么同感。南江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片寻常水域。
电影过了半,银幕上扮演临时爸爸的海员下了船,朝那孩子招手。
“这风险也太大了。”杨晓北轻声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垂下了眼皮。
宋思衡转头看他:“这有什么。”
“付一笔钱,找一个临时演员给孩子当爸爸。”杨晓北看着银幕,闷闷地说,“最后如果他一走了之,这个妈妈怎么办?”
宋思衡把杯底最后一点葡萄酒喝完:“你如果困了就去睡觉。”
“没有。”杨晓北摇了摇头,还是坚持陪宋思衡把电影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