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大少爷嗤之以鼻:“爸爸,他都多大岁数了,还长个子?再说他还禁得住长?他再高就要顶房梁了。”
顾雄飞听了对方的欢声笑语,还是往昔熟悉的闲话,不由得渐渐放松下来:“伯父,我可能是胖了。”
段将军连连摇头:“你可不要胖,你要是胖了……不好办。”
顾雄飞忍不住一笑,知道段将军的意思。顾老爷子四十多岁时一度发福,胖成了顶天立地一座山,出门得坐敞篷汽车,受了不少罪才瘦回去。段将军太了解他的底细了,所以知道他一旦发福,就不好办。
环顾了四周的摆设布置,顾雄飞开始触及正题:“伯父怎么搬到了这里来住?”
段将军笑了一下,背着双手在地上踱步。无端的从北平来到天津,并且掩人耳目的住在租界里,其中必是有个缘故。但他打太极似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肯有话直说。他不回答,顾雄飞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头闲聊。聊到最后,三人进入餐厅吃了一顿夜宵,段将军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去沈家看过了没有?”
顾雄飞立刻摇头:“刚到北平就开了战,我没有机会去看望沈老伯。”
段将军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顾雄飞虽然这几年来不问世事,但也看出段将军蠢蠢欲动,不是安稳模样。天亮之前他回了饭店,心事重重的直接上了床。他是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很受伯父们的青睐,人人都看他是个可造之材。这本来是桩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值此非常之秋,他倒宁愿伯父们不要提携自己。
叶雪山躺在一旁,睡得正酣。顾雄飞轻轻把他扳向自己,又在被窝里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叶雪山被他养的柔软洁净,是个可爱的废物。忽然猛的一蹬腿,叶雪山受惊似的哼了一声。顾雄飞连忙抬手轻拍了他的后背,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张的身体慢慢松弛,拱在顾雄飞的怀里继续安睡了。
顾雄飞睡不着,他想自己明天得去一趟沈公馆。五年来他一直和沈家保持着联系。沈将军仕途不畅,身体也渐渐病弱,正处在一个很苦闷的状态。自己既然回了来,就该先见他老人家。万一段将军真的有所举动了,那自己越发不能怠慢沈将军,否则容易被沈家误解为狼心狗肺、趋炎附势。
翌日清晨,顾雄飞带着叶雪山下到一楼餐厅里吃了早饭。夏季天气,顶数早晚清凉,顾雄飞知道叶雪山不会乖乖在房内坐上一天,所以索性带他出了饭店,在附近街上兜了一圈。顾雄飞一边散步,一边给叶雪山划定了范围:“大哥不在的时候,只许你走到那边路口。如果再往远走迷了路,那大哥也没办法,只好是不要你了。”
叶雪山笑眯眯的扭头看他,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
顾雄飞把他领回饭店,又给了他二十块钱,够他自己下楼去吃饭喝茶。眼看时间不算早了,他让饭店茶房租了一辆汽车过来,独自出门前往了沈公馆。
顾雄飞一走,叶雪山就算得了自由。外面晴空万里,饭店楼下邻着繁华大街,即便是关着窗子,也能听到喧嚣的人声车声。叶雪山坐在床上翻了几页画报,画报实在是跟他太久了,四角已经起了毛边。索然无味的一下子翻到最后,他盯着一只河马发了会儿呆,随即决定出去逛逛。
他记住了顾雄飞的恐吓,并不往远走,只在饭店附近游荡。沿着大街走出不远,有个小小的公园,本来是英国人聚会娱乐的场所,现在疏于管理,已经没了公园的规格,不过花木葱茏,当初安装的长椅也都还在。叶雪山在路边的咖啡店里买了个非常硬的蛋卷冰激凌,然后自己走进公园阴凉处,找了一把长椅坐了下来。从他的位置仰起头,正能看到饭店巍峨的尖顶,所以他一点一点的舔着冰激凌,心中非常安然。
一对洋装打扮的女学生手拉手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