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底下被泥浆石块掩埋,堆积成小丘。
他呼吸仿佛一瞬间骤停,开始喊裴溪的名?字,坍塌后,大自然消停了一些。
周屿淮冲进那堆泥石山中,他睫毛承接的雨水经不住抖动。
他如一个被恶鬼掐住喉咙的可怜人,忍着不敢吐露呼吸,直至肩膀细微颤抖。
“裴溪!说话!”
周屿淮在喊,四周没有任何回应,他在一片嘈杂里寻找裴溪的声音,但很遗憾,连幻听都躲得毫无踪影。
他跪在泥坡里,任由污水浸透白衬衫,鬓角滚落雨水,在这片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的地带,一遍遍扒着泥土,去挖埋在底下的黑车。
“我?到了!你说话,我?求你,应一声。”周屿淮眼眶被一层水珠染透,他十指扒着泥,使劲刨着一刻不敢松懈。
他的声音在抖,抖动得让他自己几度哽咽,几度失控。
“你不能?出事!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儿,你不能?出事,我?求你!别出事,裴溪!”
周屿淮尾音哽咽在喉咙里,他喊得喉咙沙哑,他胸口上?全是泥巴,坡顶还在滚落石头,他从未有过的失去理智,心?口搅动得酸痛,代替了手臂的麻木。
若有神佛,他会长跪案前祷告,无神论者,这一刻愿做几世?虔诚的信徒,只?要裴溪能?平安。
“周屿淮。”
周屿淮听到声音,立马回头望去,这片山雨中,隔着一段距离,他在斜坡边上?看到爬上?来的裴溪,浑身?都是脏泥,狼狈不堪。
他心?口揪着痛,又?庆幸,庆幸人还在。
他冲过去,将裴溪死?死?抱在怀里,收紧手,压着这份柔软且冰凉的身?子,在雨里,就这样护着。
“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儿危险?!”裴溪被这么抱着,瞬间就哭了,拳头半握打在周屿淮身?上?。
“还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不知?道!”
裴溪知?道理由,她不想质问,她就想跟他说说话,多说一点。
她很累,从喊出周屿淮的名?字,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任由他抱着,听着对方?嗓音里的哽咽,呼吸里的抖动。
“对不起。”
周屿淮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咸瑟的水珠顺着面颊滚落到裴溪发丝里。
“对不起有个屁用?!我?不想听这个词,我?不是让你过来逞能?……”
“溪溪。”周屿淮打断她,手收紧一寸,让哽咽的呼吸贴着裴溪的耳畔,几度哽咽,几度压抑,他快疯了。
“我?认输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是恳求,无数次的恳求,他什?么也不想问,就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第30章 闭上眼
这句话的语调其实和那年他挽留裴溪的时候差不多。
越入情的人越难忘, 难忘在于这段情所带来的情绪调动。
裴溪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神在?雨声中呆愣住, 周屿淮收紧的双手让她喘不过气。
她的思绪在徘徊犹豫。
如果若要是细算,这大?概是辗转反侧都在?想的这句话, 但这句话又好比是落入余温的雪花,看得着,摸不到。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想跟你和好。”
周屿淮放轻了语调, 像是从这途中缓了过?来。
裴溪声音在?抖:“我不敢。”
她?看出来了, 从之前就看出来了,不过?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敢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内积着一层晶莹,面颊处发丝上都站着泥土,裴溪没想过?他们?还有可能, 这种小到无法察觉的关系和可能性,本来应该抹杀在?分手那年。
亦或者是,从栖山镇回去以后。
“周屿淮, 你背我, 我脚疼。”
裴溪沉沉地呼吸着,在?第二口呼吸入喉咙的时候, 眼?泪就出来了, 被雨点?碰撞上,根本让人分不清, 脸上堆积了多少委屈。
“好。”
周屿淮手上尽是泥土,他顺道反手在?衬衫背后擦了擦才背过?身。
那种哽咽感?还是没有消失, 对于?他来说,裴溪是全部,是在?黑夜里给予他唯一温暖的那个人。
是他历经?了伤痕辱骂,那个唯一将羽绒服交给他,又背过?身维护他自尊的人,周屿淮什么都明白。
他执着、他无法释怀,是因为,他知道,除了裴溪他谁都不想要。
朵朵在?边上看着,扯了扯他的衣角。
救援队到了,杂音踏着雨声慢慢袭来。
裴溪脚踝骨折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医生的建议是不要走动,周屿淮就真的没让她?沾过?地。
因为周屿淮在?董家山的一个电话,市里的刘总也来了,以慰问的理由?还带上了自家夫人一起。
她?被接到了市区的医院,看着是耗财又耗力。
裴溪还没有给周屿淮答案,那时山体滑坡处于?危险地段,救援队的到来打断她?的犹豫。
周屿淮也没有追着问她?,而越是这样,要装作自然也就越难。
晚上裴溪在?医院吃过?东西后,周屿淮找来了轮椅,说要带她?出去透透气。
裴溪双手撑着床沿,眸光上抬,问他:“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周屿淮拍了拍垫子,放在?轮椅上,“都是擦伤,没什么大?事,院长已?经?批评她?们?了。”
“没事就好。”裴溪单脚伸进拖鞋里,掌心使力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
“别动。”
周屿淮的声音清清透透的,到她?身侧,横抱起她?,裴溪呼吸一滞,手心一紧,警惕地攥住周屿淮的衣服。
“我自己能走。”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单脚的支撑力是不错的,到轮椅的距离是不需要帮忙的。
“我知道你能走。”周屿淮垂下眼?睑看她?,淡漠的神色里,此刻划了一丝波纹。
“不过?我就是想帮忙。”
话音里带着些无赖的感?觉,脱口而出自然得很,裴溪难堪了,她?不说话,只是在?周屿淮看她?时躲闪着目光。
周屿淮脚边是轮椅,将她?轻放在?轮椅上后还移动了垫子,尽量让软垫靠着她?的后背。
“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走?”裴溪扭头问他。
周屿淮把?住往前推,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走了?”
“你不走你睡哪儿?”
裴溪整个身子都往后转了转,周屿淮总是一副淡漠无忧的模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这个人矜贵清冷。
接触下来其实不然,他会有正经?开玩笑又会调侃的一面。
心有玫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