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在床上发着低烧,又听着动静,又有些躺不住,蹑手蹑脚跑去厨房偷瞄。
刚买回来的食材还放在台面上,看材料应该是要做香菇鸡丝粥。
他家小叔叔正立在厨房切香菇。
刚刚洗过吹干的头发被随随便便扎在脑后,米白的v领棉质长袖,宽松的居家运动裤,围着他平时用的奶黄色围裙,拿着主厨刀,低头垂眸的模样格外温暖。
窗户湿漉漉的,外头是涟涟的雨水,一片漆黑的天空。
但宁晃却是灯火下柔软又温暖的存在。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看见菜板上被剁得七零八碎、万分凑合的香菇片。
陆忱想笑,忍住了。
隔了一会儿,宁晃又摸出超市刚买的鸡胸肉,发了一会儿呆,对着菜谱皱眉思考了半天,最后又是小心翼翼、正经八百地肢解成丑陋碎块。
对照着菜谱,一步一步切葱姜,烧水,焯水材料。
举起装米的量杯,对着灯光确定刻度,眯起眼睛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严谨的化学实验。
扎不住的几缕碎发,就这样随着动作轻晃,勾得人心里也跟着摇摆。
宁晃低头手机搜索了半天,忽得抬起头。
他赶紧闪到墙后头去。
就听见宁晃费解地自言自语:“……一比八……一比四……一比十……怎么全说得不一样?”
“煮个粥怎么还这么多花样?当炼仙丹呢么……”
过了一会,他似乎在询问生病的陆忱,和询问其他人之间抉择了片刻。
最后选择给夏子竽打了个电话。
怕屋里的陆忱听见,小声问:“我是宁晃……对,我先走了,你们太吵了。”
“你别管这个,香菇鸡丝粥,米和水的比例……”
“是粥,喝的粥。”
“不是陆老板,是我煮粥……”
压着脾气、颠三倒四问了好几句,显然没问出来,终于没忍住,头大如斗:“夏子竽,你到底喝了多少?”
“……算了,喝你的吧,记得让经纪人接你。”
那边儿显然夏子竽已经玩得开心,顾不上他了。
宁晃瞪着手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夏子竽的经纪人发了条消息。
又倚在墙边,换了个人拨电话。
“对,我是宁晃……不是、不是专辑的事,你新歌我还没听,我骂你干什么。”
“那什么,香菇鸡丝粥……”
陆忱垂下头,下意识捂住嘴巴。
肩膀无声地耸动了两下,总算压抑住自己喉咙里奔涌的笑意。
却从眼底倾泻而出。
132.
关于照顾别人这件事,宁晃在遇见陆忱之前,是没有任何概念的 。
他对自己的生存要求就是,有吃有住,活着就行,能偶尔下馆子吃顿好的,就是全部要求了。
对别人那便更是如此。
但遇见陆忱之后。
才隐约意识到,生活中多出一个人的变化。
他演唱会之后生病的那会儿,在外地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后来还是陆忱没忍住,找了个借口过来看他。
他那时也实在不想拒绝了。
带着粥菜水果来的,俊美颀长的男生拐着大包小卷过来,难得冒着点儿傻气。
他左手挂着点滴,只有右手能吃饭,也贴着输液后的胶布,还留着许多吊瓶后的痕迹,陆忱看了就抿嘴唇,说怎么打了这么多针。
他说,最近病情总反复,而且我血管好像长得不大标致,护士扎得也怪费劲的。
说着,舀一勺粥水,原本皱着的眉宇,也就跟着不自觉舒展开。
难得没有挑剔。
陆忱便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帮他把粥水摆好,又问他吃苹果还是橘子。
橘子。
陆忱就认认真真坐在他床边,给他剥橘子。
医院的一片寂白里,陆忱坐在那,仿佛是他床头暖色的一盏小灯一样。
橘子递到他嘴边,他咬住,薄薄的皮破开,酸甜的汁水就在口腔中肆意流淌。
他小声说:“晚上就回去吧,你不还得念书吗?”
陆忱摇摇头,说没事。
又去给他剥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他其实真的不愿陆忱陪床,因为他身体不舒服时,脾气也不会太好。嗓子疼,头也疼,有时鼻子还不通气,说话更是没耐心,三两句就不想说了,便总想赶陆忱走,省得让他受他的气。
但陆忱就跟听不见似的,帮他把枕头垫高,问他舒不舒服,会把药盒垫在他输液的手底下,会帮他调节吊针流速。
偶尔在他床边坐着看文献、写报告,等打完一瓶针剂,又替他找护士来换。
然后认认真真问护士,他适合吃点什么。
护士见他俩都长得好看,还当他们俩是兄弟,一边换吊瓶,一边笑说:“你们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吧?感情真好。”
宁晃听了,再看陆忱,竟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自豪感。
便也不再赶他,倒是开玩笑,说:“陆忱,我要不以后收你当义子吧。”
“等我老了,就缺你这么个人床头尽孝。”
陆忱敲键盘的手一顿,用无奈的表情看他。
他便笑,说:“你爸在乎你喜欢男的,我不在乎,我还比你爸有钱,以后财产都继承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