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辈子虽活到了二十多岁,但十六岁嫁入顾家之后,就从未见过世面,后又被关了八年,如今的心性,是半分成熟,半分狡黠,就这样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护着,她还真有些羞燥。
她也知道沈岳将她当做小姑娘,小表妹,可她自己心里的体会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船舱内摆有矮几,另有铺在船板上的绒毯,可供人席地而坐。
沈岳再度不动声色的牵着楚棠坐下,而后才若无其事的在她对面落座,湖面有清风拂来,还有不远处荷花滩飘来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之余,还有一种纵情丘壑之感。
楚棠除了京城,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上辈子被祖母管得严,她也生怕失去了祖母的宠爱,处处遵照着规矩来,就是楚家大门也不敢跨出,她鲜少体验过这等无拘无束的感受。
沈岳掀开酒坛子,倒出一杯清浅的花雕时,楚棠没忍住,小鼻子靠了过来:“真香,这是沈家酒庄出产的?”
沈岳看着她贫馋的小模样,勾唇一笑,抬手弹了她的光洁的额头:“你这个丫头,靠这么近也不怕醉了。”
楚棠不信:“光是闻闻也会醉?”
沈岳被她一张天真无邪的傻样子逗乐了:“呵呵,骗你的!你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不要碰酒的好。”
楚棠:“……”还真拿她当孩子了。
不过说起来,这酒还真是香醇,酒塞子一打开,她就能闻的真切,就是不知能不能遇见徐翰林。
沈岳身边的小厮站在岸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里面人道:“公子,方才那人记下了表姑娘的马车,他好像知道表姑娘是楚家小姐了。”
沈岳闻言,眸光柔和的落在了楚棠的脸上,见她精致且粉润的小脸似有不满之意,道:“表妹无需放在心上,不过是个登徒子,你今后出门带上我给你的护院,便无人能靠近你了。”
他以为小姑娘对陌生人的唐突还是心有余悸。
楚棠莞尔:“嗯,棠儿不怕的。”
他哪里知道顾景航的能力,这今后谁人见了他不都得忌惮三分,不过顾景航就算知道她是楚家小姐又能怎样?
上辈子是她不愿入宫,才下嫁给了他,可这一世就算他求了皇上赐婚,她也不会同意,大不了在那之前就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来。
嫁给谁都好比过当一个替身。她也是一个完完整整,有思想有情绪的人,不是旁人!
船夫摇着乌篷船在湖面绕了一圈,日落西沉时,却仍不见徐长青的踪影,楚棠知道,沈岳难免有所失望。
可他却反过来安慰她:“表妹,我们先回去吧,这种事也是要靠机缘巧合,我虽有心拜师,但徐老愿不愿意收下我还是另外一回事。”
楚棠记得沈岳两年后会中举,后来还入了翰林观政,因着备受新帝器重,就破例做了京官。
如果他拜了徐老为师,仕途会不会更顺利?
楚棠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笑了笑:“表哥,我要是徐老的话,一定收你做学生,你可不能丧气。”
沈岳见她水眸晶亮,里面映着几寸橘色的夕阳,机灵鬼一样的可爱,他道:“那就借表妹吉言了。”
正说着,临近的船夫唤了一声:“敢问这里面是何人?我家先生有话要问。”
不一会,沈岳的小厮喜笑颜开的过来:“公子,大喜啊!您猜外面那条船上的人是谁?”
沈岳慎重,没有笃定之前,并没有肆意揣度,楚棠却兴奋道:“可是徐老?”
那小厮双手一拍:“还是表姑娘聪慧,一猜就能猜到,而且表姑娘今日出行的日子挑的也准,没成想会恰好碰上了徐翰林。”
沈岳喜不自胜,已经站起身开始整理衣冠,楚棠却捧起矮几上的酒坛子,将那趟老花雕倒掉了近一半出去。
沈岳不解:“表妹,你这是作何?”他可是花了不少精力才寻了这么一坛好酒,倒不是舍不得酒,只是觉得小姑娘的行为着实令人奇怪。
楚棠笑而不语,递了一个‘狡猾’的眼神过去,沈岳这才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你呀,小小年纪倒是知道的不少,就盼着这酒能合徐老口味,他日饮完,又会想起我来。”如此,他还能有机会,像徐长青这等高人,沈岳当然不能厚着脸皮求着他收自己为徒,要是能让对方欣赏自己那就好了。
沈岳随着小厮走出了乌篷船,还专门带上了他的名帖,过了一会,小厮果然折回船舱取酒。
楚棠猜测,这件事大概有希望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岳才从回来,他面上带笑,楚棠只一眼,就知道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表妹,徐老他问了我一些学问,还提及了我上回乡试的榜单名次。”他笑的十分温和,眼眸里都是自信。
楚棠也为他高兴:“所以啊,就算没有那坛子酒,徐老也会收表哥为师的,以棠儿看,这京城富家子弟当中,就没几人能比得上表哥呢。”楚棠在想,这辈子一定要抓紧表哥这根结实的‘救命稻草’。
女孩儿仰慕的神情让沈岳为之欢喜,他到底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今日也不知道第几次摸了摸楚棠的头心,乌篷船靠岸后,大而厚实的手掌小心翼翼的牵着她上了岸。
第22章人必自毁
马车驶入玉树胡同,天色还未黑,初夏的晚霞渐退未退,染红了女孩儿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