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措活佛枯瘦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出手,接过杨浩敬献的哈达,便站了起来,自宝座左侧搭设的紫钢五阶踏步梯缓缓走下来,走到杨浩面前,双手平端哈达,又送了回来。
杨浩早知礼仪,连忙弯腰受礼,接受了达措活佛回敬的哈达,达措活佛将哈达搭在他的颈上,微笑道:“随我来。”说罢转身升座,杨浩双手合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殿中众上师高僧与芦州官吏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而众多信徒更是诚惶诚恐,不知所以。
只见两人在座上并肩坐下,达措活佛便向座下僧侣和信众们高声晓谕:“经本座认定,杨太尉乃冈金贡保转世灵身,我教至尊护法,摩诃迦罗,玛哈嘎拉,为渡众生苦厄,方堕红尘。灵根佛性不泯,寻至本座驾前,今本座收杨太尉为徒,赐号具博,只为护法抚顶开智,指点迷津而已。本座修习的来世法,太尉修习的是世间法,殊途同归,俱是无上佛法,修行成就,不上不下,故而互为上师,无须执弟子礼。”
殿下轰然骚动:
“冈金贡保,果然是冈金贡保转世灵身……”
“摩诃迦罗……”
“玛哈嘎拉……”
“我西域活佛逾百,冈金贡保转世灵身只寻达措活佛开启灵智,达措活佛果然是诸活佛中最具大神通、道行最深的呀……”
上师高僧、各路信徒纷纷膜拜下去,范思棋、林朋羽等人暗暗松了口气,也随之跪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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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州杨浩是冈金贡保转世的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播了开去,这种影响是无形的,也是立杆见影的,芦州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西北数十万百姓心目中一个极重要的所在,这对芦州政治地位的提升产生了无法估量的作用。
杨浩借密教之力,可以获取在西北杂胡聚居的地方最难获取的东西:民心,可他又不能打下一个不好的底子,让密教凌驾于政权之下,于是趁着密教力量庞大,但是诸密教活佛无法统一驾驭如此庞大的力量,迫切需要政权的强力支持的机会,与达措活佛达成同盟,定下了他修世间法、活佛修世外法,政权教权分离的约定。
借此威势,在人们心灵上的震撼还未平息下来的功夫,芦州府衙升格,建节立府了。
傀儡一般的宣旨使公孙庆又被请了出来,宣读诏命,赐双旌双节,得此旌节,便有军事专杀之权,府衙前竖起了六杆大纛,府衙西厢设立白虎节堂,威仪极盛。
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全权掌握所辖部队随时调动,不需朝廷令旨兵符,在辖区内可以就地获取钱粮供应,把持税收,本来属于中央政府任命的管理民事、财政的官员于是便也成为了他的属员,可以自行任命。节度使只掌握军权并不可怕,关键是他还控制着辖区内的民政和财政,正是这两点使节度使牢牢地把握了军权,可以不断扩军,拥兵自重。
本来,自太祖继位,为了割除节度使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弊病,采取了灵活的政策削弱节度使的军、政、财权,乾德三年的时候,赵匡胤就下令加强转运使的权力,各地赋税收入除日常军费所需外,全部运送中央,剥夺了节度使擅自处理地方赋税的财权。同年还命令诸州府选送精兵给中央,削弱了地方的兵权。
平定荆湖后,他又下令荆湖各州府直属于朝廷,不再隶属于节度使。同时许多任命为节度使的官员并不外放,而是留滞于京师,又或者外放的节度使所辖地地区,其周边地方已尽皆属于朝廷,又有赵匡胤的无上威压在那里,地方节度使自然不敢擅专,赵匡胤用的集权手段是平和、渐进的。
此时的节度使名义上还是掌握着极大权柄的,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去真正掌握这个权力,节度使彻底成为虚衔,从名份上也不再具有掌理军政财权的权力,那是赵光义继位整一年后,下令所有节度使属下的支郡都直属朝廷,又以朝臣出任知州、知府之后的事了。
此刻杨浩正好抢到了一个尾巴,芦州隔着麟府两州,天高皇帝远,不会受到其他州府的辖制,又掌握了名份和实际的权力,在这四战之地,正是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他这一方节度,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了。
节度使的僚佐有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等,将校有押衙、虞侯、兵马使等。节度使、副大使知节度事、行军司马、副使、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巡官、衙推各一人,同节度副使十人,馆驿巡官四人,府院法直官、要籍、逐要亲事各一人,随军四人。
而赵光义压根没做杨浩活着回到西北的打算,所以不但慷慨大方,就连观察使、支度使都没有派,只是笼统地在诏书上说了一句由他知府州事,这一来杨浩更可从中手脚,若换一个节度使,纵有这样的机会刚刚上任也不敢擅专,只能向朝廷请旨的,杨浩这一次回来,就没打算再受赵光义挟制,自然当仁不让,大剌剌地自兼了观察使、支度使,又设营田、招讨、遣运判官、巡官各一人。这一下从名份到律法,他已合理合法地把整个芦州所有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从地位上与府州折氏、麟州杨氏、夏州李氏平起平坐的一方藩镇了。
杨浩抢了先机,风风光光成为一方节帅,手下属员都做了定制,但是此刻他手下官员有限,从一个府衙一下子扩充为一个节镇,许多官职还都是空着的,杨浩对此并不着急,与其滥竽充数,不如先空置着这些官员,小小芦州,既放不下、也不需要这么多官员,接下来,他还要进一步造势,直至拿下银州,可与西北三藩从实力上可以分庭抗礼,有这些虚置的官位摆在那儿,还怕众将士不竭死效命?
公孙庆利用价值已尽,便被杨浩一脚踢开,垂头丧气地回绛州接收将虞候佐佐木则夫的棺椁去了,此番回京,等待着他的是莫测的天威,可是公孙庆一介书生,既无力反抗,家族宗亲俱在汴梁,也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去接受他莫测的命运。
而杨浩,则在冈金贡保转世灵身、摩诃迦罗护法再世、横山节度开衙建府一系列组合重拳之后,迎来了他政治声望的另一个高潮:府谷折御勋、麟州杨崇训亲自赴芦州拜会,庆贺。光是这走在明处的两位节度使,就已令四方震动了。西北原有三藩,如今再加上一个杨浩,杨浩刚刚开衙建府,三藩中两藩便亲自登门祝贺,这意味着什么?这股无形的冲击力,不但一下子奠定了杨浩在西北的地位,那股浩荡的太阳风暴也吹向了夏州和汴梁,汴梁的赵光义会感觉到怎样的震撼且不去说,至少对焦头烂额、四面树敌的夏州来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浩对他们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在暗处,赶来与杨浩会盟的还不止麟府两州节度,党项七氏也秘密派出了信使野离氏少族长小野可儿,达措活佛更送给杨浩一份大礼,派来了他座下弟子赤邦松。赤帮松是吐蕃部落中最大的部落头人之子,如今的吐蕃已远非昔日之比,但是即便散落成了一个个互不统属的部落,他们仍然具有强大的武力。
而久未露面的丁承宗,此时也带着两件秘密礼物,悄然出现在芦州府外的百里芦苇帐中。
天时,地利,人和,
英雄,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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