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景一愣,转而赶往书房。书房内烛火燃了大半,只点点星光在烛台摇曳,因为灯油烧得所剩无几,忽明忽灭地,并不很亮。周辰景远远便看见桌案上趴着的苏靖荷,遂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苏靖荷身边,暗黄的烛光将她整个人照得柔和,周辰景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唤着:“靖荷?”
睡梦中的苏靖荷转了个身,却并没有醒,只下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靖荷。”
周辰景只当她做梦,笑了笑:“咱们回屋去睡,这么趴着会着凉的。”
也不管熟睡的人听见了几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桌案上趴伏的人儿抱起,待瞥见桌案上被苏靖荷压着的书籍时,有些无奈,这可是早年从徐公墓上亲拓下来的,如今墓地已毁,只留这么一本传世,珍惜得很,便是当年苏牧玩笑说借去看几天,他都没许,如今却被她这么压着睡觉,流了一纸口水……
感觉到被人抱起,苏靖荷下意识抬手攀附上周辰景的脖子,或许是姿势不大舒服,她双眼迷蒙着睁开一个小缝,也不知清没清醒,很快又将脑袋整个埋在周辰景胸前继续睡去。
他抱着她才走几步,胸前闷闷地,低低地声音传来,有些不大真切:“你喜欢的是我,可是?”
周辰景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可惜怀里的人儿睡得熟,哪里能看见,只是睡梦中依然蹙起眉头,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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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已是辰时,身边早没有庆王身影,苏靖荷扭了扭脖子,觉着些酸疼,才想起昨夜明明是在庆王书房看书,之后便没有了记忆,怕是在书房睡着了!
在庆王府里,能将她抱回的,除了王爷还能有谁,如今只担心自己可有丑样被他看了去,更有些惦记着昨夜还没看完的书。
招呼了丫头们进屋替她梳洗,询问之下,知王爷并不在府上,本想着吃过早饭再往庆王书房去一趟,却没想到徐可人早早过来,她倒还真是听话,将苏靖荷那日的客套话记得很牢,如今真过来陪着她弹琴解闷......
☆、第92章 风筝
“真是好琴。”徐可人站在焦尾琴前仔细端详,眼中满是钦羡。
苏靖荷只浅浅一笑,眸光柔暖,这柄焦尾是王爷在安阳寻来的,应是花了些心思。
一旁兰英正好端了热茶前来,听着徐可人的话,接着往下:“咱们王妃平日里最爱弹琴作画,出嫁时苏老爷送了好些珍稀端砚,正缺一柄好琴,没想到王爷才出趟门就送了这般称心东西。”
“王爷待王妃上心,便是王妃想要天上月亮,都没有不成的。”徐可人跟着应了一声。
苏靖荷摇头笑着:“平日里无甚闲趣,倒是让可人妹妹笑话了。”说罢,缓步走近琴案,就着焦尾琴前坐下:“妹妹今日想学什么曲子?”
“姐姐肯费心教导,已是可人最好的福气。”说罢,有些犹疑,还是说出:“听闻王妃昔日在宫中弹奏过一首江南小调,连陛下都夸赞不已,不知可人是否有幸……”
话还没说完,苏靖荷随手拨弄了琴弦,清灵妙音从指尖流泻,缓缓地,轻盈地,萦绕整个暖室。没一会儿,徐可人已是陶醉,闭目细细聆听着,仿若能从琴音中听见银铃欢笑,脑海亦浅浅勾勒着江南绿茵上的轻歌曼舞。曲子很短,待一曲毕,徐可人才是回神,赞叹:“难怪陛下喜欢听王妃弹琴,当真是仙乐入耳。”
“可人妹妹的嘴实在甜,我这倒不是什么仙乐,陛下常年身处深宫,哪里听过这些江南小调,不过一时新鲜罢了。”
徐可人摇头:“陛下或是因着新鲜,可王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却也偏爱王妃琴音,可见绝妙。”
苏靖荷也跟着笑了:“你哪里听来王爷喜欢听我弹琴了,入府这些时日,也就你来了,我才多抚了会琴。”
本以为徐可人是刻意奉承,哪知道她认真回着:“自是听灵阳公主说起的,好多年了,那时候王妃还没离京呢。”
话音刚落,却是一声弦断,霎时惊住了一旁的徐可人,丫头们赶紧上前询问:“王妃可有伤着。”
苏靖荷将手握拳,摇摇头,丫头们才接着叹惋:“可惜了,这琴姑娘今儿才第二次弹,怎弦就断了?”
苏靖荷起身:“既是琴弦断了,教不了可人妹妹了。”
徐可人行了礼告辞:“可人改日再来请教。”
吩咐兰英送了徐可人出去,独自一人时,苏靖荷才松了手,嫩白的指腹被琴弦划破,有鲜血溢出,染在了掌心,红红一点,虽不触目,倒也微微疼着。
没一会儿,送了徐可人的兰英进屋,并未注意到姑娘的异样,只说着:“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可是过会儿去靖国公府?”
王妃今日本是约了靖国公夫人喝茶叙话,昨儿就给靖国公府送了话,一大早因为徐可人前来耽搁了,本以为不能成行,如今正好又得了空,兰英才询问着。
却不料苏靖荷摇头:“不知是不是天气愈冷,有些身子乏力,让人去靖国公府送个话,说我今日病下了,改日再去看望舅母。”
兰英抬头,瞧了眼前的王妃一眼,一大早王妃精神颇好,怎么乏力了?不过如今看着王妃,眉眼间却有些疲色,也不敢多嘴,只点头应下,才走两步,又被苏靖荷叫住:“顺便喊了绿萝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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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睡了个暖觉,起身时还真觉着有些乏力,几番挣扎才是坐起,兰英进屋时便看着苏靖荷倚靠在床柱发呆。
“王妃可算醒来了,今日竟睡了一个时辰。”
苏靖荷揉了揉额间,说道:“动物尚且冬眠,入冬了,人也较之前更易犯困。”
兰英用热帕子给苏靖荷抹去了额间的汗珠,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做梦了呢,瞧这满头的汗。”
苏靖荷微微一愣,她不会告诉兰英,她确实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在荣华院的大榕树下,有她,有姐姐,她最调皮,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唤着丫头使劲儿推着,姐姐便在榕树边弹着小姨刚教会的曲子,眉眼弯弯看着秋千上欢笑的自己......直至最后,她与姐姐的脸突然重叠在一起,才是将她惊醒。
“王爷下午回来了,瞧着王妃在休息,便没让奴婢们打搅。”
听罢,苏靖荷微微一愣,问着:“王爷......进来过?”
“恩,王爷在屋里待了近半个时辰呢,也没让奴婢们伺候,好似是在桌案便看着书,没吵王妃。”
梦里她一直喊着姐姐,却不知可有真喊出声音?有一瞬的心慌,而后慢慢静了下来,问着:“王爷如今可还在府里?”
“在的,也就一刻钟前言声过来传话,说是兵部几位大人来了,此时王爷应与他们在书房说话。对了,二爷也在其中。”
“二哥?”苏靖荷起身,待兰英伺候了她穿衣,才道:“既是二哥来了,理应过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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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刚刚睡醒,才出门,只觉着寒意扑面,打了个寒颤,苏靖荷继续往庆王的院子去。
庆王与几位大人正在议事厅里议事,苏靖荷也不好打搅,便由着言声带着她去了议事厅旁的书房,正好想起上次看过的书,索性趁着这会儿功夫看完。
直接走近书架,本欲寻找之前的那卷徐公集,踮起脚在原处瞧了许久不见,仰着的头更是酸累,遂直接抬手去翻,因为个头不够,一个不慎将上排的藏书打翻,噼噼啪啪掉了一地,更有砸了脚的,苏靖荷一个呲牙,却也只能低头去捡,整理好满地的书,却是肯定放不上原位的,遂直接往中间摆着,却正好瞥见就在手边的卷集,庆王是个喜欢将书籍分门别类收藏摆放之人,如今单独将此卷取下,怕是担心她爬高取书不便,刻意为之。
苏靖荷唇角含笑,庆王嘴上话虽少,可心思比谁都细。
取出卷集,回到桌案时,言声再次进屋,却是送来了暖炉:“王爷知王妃过来,特地让属下送来的,书房里没有火炉,怕王妃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