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姨娘这几日什么都不肯吃,人也瘦了好几圈,丫头们都劝着,老爷和老祖宗也安慰了几回,都没用呢。”
苏靖荷放下喝了大半的莲子羹,悠闲说着:“这是自然,姨娘来府上也有四年了吧,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可惜了。”
“可不是么,原本想着母凭子贵,以后在府上也不会矮过孙姨娘了,却偏偏……也是命不好。”
“命?”苏靖荷微微勾起唇角:“真是命么?这些日子张大夫隔三差五就来给秦姨娘诊脉,好好地,怎么就滑了胎。”
见苏靖荷这般说,兰英也是靠近了几分,小声道:“听说大夫诊断,说是秦姨娘误服了活血的东西,才滑了胎。秦姨娘没有让声张,却暗地里查探着,可她院子里有心腹嬷嬷把关,不该有的东西断然不敢送过去的。”
“哪能全都算得到,秦姨娘怀胎,咱府上哪个院子里没送过东西去。”
兰英却是摇头:“听姐姐说,咱们送去的东西,秦姨娘可都不会碰,全赏给了下人。”说完,担心看着小姐的神情,见苏靖荷并没有不高兴,才继续说着:“这些日子,秦姨娘都不吃外头的东西。”
“处处小心,也总有纰漏,我们送的东西她不吃,可不是还有老祖宗送去的燕窝么,听说杜家姐姐也时常做些糕点送去。”
“这倒是,不过老祖宗和杜家姑娘怎会有心害秦姨娘。”
兰英才说完,苏靖荷却是将手中瓷碗一摔:“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就有心害姨娘了?”
兰英吓得跪地磕头,连连解释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是指孙姨娘,小姐心善,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苏靖荷揉了揉眼角,有些疲累说着:“行了,下去吧,我也累了,先休息会儿。也不知怎地,最近总精神不大好,杜家姐姐送来的糕点你们分着吃了吧。”
兰英点头离开后,苏靖荷看似躺靠在竹榻之上,双眼却是晶亮,等兰英出去,外头再有绿萝给她提点,消息很快就得传到秦姨娘耳朵里去了。
-
果不其然,没两日,秦姨娘滑胎便有了后续,秦姨娘派人请了老祖宗过去,叫来了张大夫,还有府上的厨房的管事嬷嬷,跪了一屋子下人,就等着当面对质。
秦姨娘怀胎后,对府上大多数送去的吃食都格外小心,唯独暖心院送去的东西,她很放心。老祖宗每日都让人煮了燕窝给秦姨娘,是老祖宗身边的刘嬷嬷亲自盯着的,自然不会马虎,可杜家姑娘却不一样了,她手巧,最擅长做糕点,秦姨娘也爱吃,本是送一些普通的芙蓉糕,哪晓得前些日子杜巧云送来的糕点里却混了薏米粉,这般寒性东西,可不得吃坏了么。
杜巧云自然不敢认这样的罪过,她初来府上,虽说糕点都是亲力亲为,可难免有心人在送去的面粉里添了些别的东西。顺藤摸瓜找到厨房管事张婆子,便也牵扯出了孙姨娘。
孙姨娘虽是喊冤,却人证具在,无从辩驳,老祖宗一怒之下要将孙姨娘赶出府去,偏偏五少爷前来求情,李氏也带了祖儿过来,见重孙拉扯她衣角求情,老祖宗也于心不忍,毕竟为苏家生了两个儿子,也是有功,最后只让孙姨娘搬出如今的院子,住进西院偏角的一间陋室,屋里设佛堂,每日诵经,从此再不能出来。
事情算是过去了,杜巧云因为这件事情,心中有愧,也日日在屋里诵经,鲜少出暖心院,倒是老祖宗劝慰了她几句,却也没用。
秦姨娘滑胎伤了身,养了几日,苏靖荷才是过去探望。
丫头将秦姨娘扶起身,倚靠在床榻,秦姨娘面色仍有些苍白,却在苏靖荷面前强撑精神。“我已没有大碍了,劳烦姑娘跑这一趟看我。”
“我与姨娘之间,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苏靖荷浅笑着:“姨娘前些日子,可是独独将我拒之门外呢。”
秦姨娘也是笑了笑:“姑娘说哪的话,前几日却是身体不好。”
“这倒是看出来了。”苏靖荷看了眼秦姨娘,继续道:“我刚进来,怎么没瞧见明月这丫头,这丫头上回可是立了大功,姨娘可不得好生重用。”
说到上回的事情,秦姨娘也懒得赔笑了,当时事情如何,她们两人最是清楚,早在祠堂里,二人便已经撕破脸皮,今日却也不必假惺惺说话,可有丫头在场,只得先挥退了众人,丫头们本来担心,秦姨娘却是笑着:“大家都看见三姑娘进了我的屋子,姑娘是聪明人,岂会给自己惹祸。”
待秦姨娘的人都退了出去,苏靖荷也让沉香出去,却听秦姨娘说道:“姑娘好本事,有靖国公护着,事事都能躲过去。”
苏靖荷摇头,挨近秦姨娘几分:“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着我。”
声音带了几分轻颤,听得秦姨娘毛骨悚然,微微蹙了眉头。
“姨娘可别不信,世间总是有因果报应的,你看,你的孩子也没有了呢,是不是?”
苏靖荷话音刚落,秦姨娘却是瞪大了眼睛,有些恐惧看着苏靖荷,唇瓣不住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吓成这样,看来打击真是不小,姨娘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下回我再来看姨娘。”
说完,起身离去,只剩下秦姨娘死死盯着苏靖荷的背景,呐呐道:“你到底是谁……”
☆、第55章 七夕
“府外马车本备好了,可,秦姨娘却突然不肯去了。”
兰英接过沉香的扇子,站在榻边替苏靖荷扇风,说着:“如今天气热,别院清凉许多,最适合养病,老祖宗替秦姨娘考虑周全,姨娘起先也是答应的,怎突然就不去了?”
闭目养神的苏靖荷并不觉着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她自然不肯去了,在那个地方,午夜梦回怎么睡得安稳。”
兰英却不能明白,她进府晚,只知道以前每年夏天大夫人最喜欢带着四姑娘去别院小住,可她那时不过粗使丫头,没资格跟去,便不曾瞧见过别院的模样。遂问道:“怎么了,别院闹鬼不曾?”
“是人心里有鬼。”苏靖荷睁开眼:“行了,秦姨娘在哪休养与咱们没有干系,你以后也少往你姐姐那跑了。”
兰英赶紧点头应下,而后不再言语。正巧绿萝端了莲子羹进屋,苏靖荷才由着沉香将自己扶起,说着:“有绿萝伺候着,你们俩先下去歇一歇,瞧额头都冒汗了。”
兰英不作他想,能下去休息自然开心,倒是沉香看了眼绿萝,若有所思离去。自从绿萝回了荣华院,小姐总时常把她叫到跟前独处,反倒自己这个跟了小姐十多年的贴身丫头,却比不得小姐待绿萝的亲近。
屋子剩下两人,绿萝自觉拿了扇子给苏靖荷扇风,一面回禀着:“老爷派人去查了院子的来历,竟比我们想得厉害,已追查到了胡伯。”
苏靖荷端过桌上瓷碗,冰凉的甜汤入口,缓解了些许闷热,才说着:“父亲可不比大哥,几十年安国公府都靠着他支撑,自然有自己的本事,你不是说胡伯可靠得很,牵扯不到咱们身上么。”
“是,胡伯本刻意把线索往周家扯,毕竟灵阳公主的事情上,周家吃了大亏,背地里给宋家使些绊子也是正常,可,还不等胡伯动作,已有人替咱们扛下了事情。”
苏靖荷微微一顿,问着:“什么人?”
“禁卫军里的一位参将,好像,是庆王的人。”
“庆王?”苏靖荷喃喃自语,有庆王的人扛下自然最好不过,周家毕竟才被陛下重罚,这时候还牵扯事情,稍有些牵强,可庆王却不同,他本来对宋子言这个驸马就不看好,可惜圣上旨意不可违抗,这些时日替灵阳公主盯住宋子言,也没什么不对。
半晌,苏靖荷突地抬头问着绿萝:“上回大哥和宋子言冲突时,可是也有一位参将在场,被大哥误伤了,庆王恼怒,才害大哥吃了些苦头。”
绿萝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苏靖荷却是蹙眉思虑:“若是参将,自然有些武艺,仅凭大哥,即便孔武有力,又如何能伤到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