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隐晦,却又浅显。善水明白了,心微微一缩,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那位老太太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是个威严的老妪,而自己,还新嫁为人妇,对霍家和自己的丈夫,以及身边的一切都还懵懵懂懂……
她对这位深居长春阁里的老妪,来不及培养出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从医生口中说出,知道曾经鲜活的一个人,很快就要像牡丹圃中老朽的枯枝那样,来年春信也再无芽蕊了,心里的那种凄凉,还是如水一般,慢慢地弥漫了上来。
她无声地叹了一声,略微点头,正要继续往前行,想起先前霍熙玉离去后他的表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又问一句:“我小姑……她还和从前一样?”
张若松的表情立刻变得狼狈起来,脸微微发红,躲闪着她的注视,仓促道了一声“我还有事”,低头匆匆便擦肩而去。
善水想了下,也没回头,正要迈步,忽然听见身后他的声音传来,低沉,坚定,又似有种难以言明的惆怅。
他说:“世妹,等这里的事一了,我就会出京游历。往后你多保重。”
善水猛地回头,见他已经大步而去,暗青色的身影拐过廊角,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善水愣怔了片刻。
他仿佛回答了自己的话,又仿佛,只是在向自己告别而已。
朝游碧海而暮宿栖梧。
他若是真的决意如此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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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大元与哒坦的议和在吵吵嚷嚷与相互探触对方底线的谈判桌上,终于落下了帷幕。
哒坦的这次南侵,除了受承宗的煽动,可汗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他想进行一次物资掠夺与政治讹诈,因为计划受大挫,不但胜利无望,反倒连丢自己的地盘,这才不得已先提出议和。现在,作为战败国的一方,哒坦最后同意以凉山为界,将本已实际归属哒坦治下的数百里山南之地划归大元,每年进贡良马千匹。作为馈致,大元归还先前攻占的城池,同意用对方急需的香料茶叶瓷器稻米等物交换羊马骆驼等牲畜,又约定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最后一致表示愿修睦邻友好,永不再互侵。
两国之间,谈判桌上,这最后一条,完全就是一纸空文,是或不是,全由当政者说了算,谁都明白这一点。但能达成这样一场双方都能勉强接受的盟约,从此将息干戈,也算是一桩极大的美事。所以次日,景佑帝在文德殿中赐下长宴,一是庆贺功德圆满,二为哒坦使团明日启程饯行。
这样的场合,霍世钧自然避无可避,必定是要列位的。筵席之中,承宗就坐于对面他的王叔之下,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霍世钧神情冷漠,目光阴沉,承宗嘴角略微含了丝冷笑,顾盼倨傲。
次日,又是一个阴雨天。穆太后昨夜病情突然复发,岌岌可危,王妃与皇后等人要夜守长春阁,霍熙玉也留宿宫中。
到了傍晚时分,雨不但没停,反而转为滂沱之势,善水独自回去。出了南宫门时,透过银亮的雨幕,看到有个缁黑身影撑了把乌油纸伞,正是霍世钧,颇有些意外。
霍世钧看见了她,示意她等在宫门前高高挑出的檐下,自己朝她大步而来,靴履在地上踏出朵朵飞溅的水花,一直到了她身前,探身递过了伞,笑道:“哒坦人滚了,我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
过堂、高高、轻寒、读者号2939015、一一、小爱、一一、一粒大米、hongsebijiben、梵高的耳朵、2939015、一一、breathesky2007投雷。
谢谢过堂扔了一颗手榴弹,凡想扔了一颗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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