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椿:“对啊,上课时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靖回笑:“没办法,谁让我担心你。”
闫椿的大眼睛被铺上一层雾,还是猩红色的。
这是多温暖的话啊。
她有记忆以来,都是跟祝自涟一起度过的,祝自涟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把她当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不好的时候,会把她丢在菜市场,扔在麻将馆。
祝自涟几乎不对闫椿表达她的爱,所以闫椿也从不会说,说了也不是真心的。
上小学时,她因为没有爸爸,被孤立,他们用铅笔在她的作业本乱写乱画,放学后,她一个人躲进小胡同里,擦掉那些铅笔印。
中学时,她因为学习好被班主任喜欢,而遭到校园暴力,他们把她的卫生巾都拆开,贴在她的衣服上,让她出丑。有好心的住宿生借给她裤子,她到厕所把脏裤子换下来,再把上面的血洗干净,结果被拍了照片,在全校学生各自的qq空间里流传。
她们说“闫椿大胸大屁股,是个大骚货”。
那是闫椿第一次反抗,她把那几个挑事的女生摁在坐便池里,直到她们求饶。
从此,歧州中学里,出了一个不要命的闫椿。
这些年的好日子,都是她拿命搏出来的,谁都怕她,她更不说好话了,越来越刻薄,嘴上跟抹了砒霜一样,一张嘴一闭嘴就让人败下阵来……
可是,陈靖回说担心她。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确切地呵护过?
“陈靖回,你这是在犯罪。”
陈靖回听过她这话:“你说过了,然后呢?”
“根据‘闫椿法’第五百二十条,陈靖回被判处剥夺终生再关心他人的权利,即刻执行。”
陈靖回难得觉得她可爱,可没斗过她那张跟她一样不饶人的嘴?:“那我要考虑考虑。”
闫椿不许他考虑?:“不行,法院都判了,哪管你一个罪犯同意不同意?!”
陈靖回:“那我也有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的机会。”
闫椿:“终审裁定罪名成立,维持原判。”
陈靖回:“……”
闫椿站直了身体,表情视死如归:“你等我下,我先去把张钊带回来,顺便让大头对他说的话付出代价。再来找你。”
陈靖回:“嗯。”
闫椿转身就走,两步之后又回身:“我再看你两眼。”
陈靖回看她张望着他,小模样可怜巴巴的,就让她看了一阵。
他的眼神冰冰凉凉,像是在霜里被孵了许久,目光所及之处必定掀起一片寒战,冷过之后是星星之火,动辄已然燎原,好似那封冻土里早就被他埋了一只火种。
陈靖回让她先走,在窗台看她走进教学楼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妈。
蒋漾接到儿子的电话有些惊讶:“你不是在上课?”
陈靖回跟她简单说明情况:“就是这样,能办吗?”
蒋漾略沉吟:“儿子,二班班主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陈靖回想到闫椿着急的模样,答非所问:“我是怕用我自己的方式,会不好收拾。”
蒋漾立马把这事揽过来:“我来我来,你好好上课。”
陈靖回愿意求助她明显是听了祖父的话,凡事要让父母知情,不要成天一人独大、擅作主张,如果蒋漾帮不了这个忙,那可能陈靖回永远不会再对他们开口了。
即使答应要帮,也还是要把可能性都说给他听:“就算咱们家对你们学校有贡献,也不能为所欲为,干涉他们的决定,我会尽全力,但不敢保证一定成。”
陈靖礼貌地回应一声,挂了电话。
如蒋漾猜测,他把这事拜托给她,并不是自己办不了,是他还记得祖父说的话。
他们家祖父为大,其次就是陈靖回了,这都要怪祖父的隔辈溺爱,也幸亏陈靖回从小就争气,一测智商,是全家最高的,除了不合群、不会说漂亮话,几乎无可挑剔。
陈靖回和陈雀翎姐弟,一个跟着祖父放荡不羁地长大,一个跟着陈茂、蒋漾金尊玉贵地养着,后来,陈雀翎出国读设计,家里显得空落落,夫妻俩就把陈靖回接回来了。
起初,祖父不放人,陈靖回也不愿意走,祖父说他们就知道有个女儿,根本不把儿子放在眼里,姐弟俩也感情一般,那干脆一直养在他这里好了。陈茂一肚子火气,趁着有一回喝多了,跑回老宅跟老爷子吵了一架,说是陈靖回打小就被他抱走了,他们面都见不着几回,能怎么办?他们也想他们姐弟同心,一家人其乐融融,可他们能怎么办?
老爷子被气得够呛,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宿,第二天,他亲自送陈靖回上了车。
他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还能见孙子几回,陈茂也不知道,送走陈靖回是他多么艰难的决定。
可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难也得办。
陈靖回跟陈茂、蒋漾感情基础一般,亲昵是不会,可也不会给他们冷脸,处了几年,倒也相安无事。近来,祖孙俩电话通得多了,祖父才觉得自己把他掳走这事着实不讲道理,嘱咐他要照顾父母的感受,他们对他的爱,也是一个世界都填不满。
陈靖回记下了,所以这一次他求助蒋漾,让她帮忙解决。
蒋漾即使觉得为难,也不会对陈靖回说不,毕竟她对儿子也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