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热咖啡已经变温,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半,又将杯子放下,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琴前坐下,双手放在琴键上,按照记忆里的铺子弹奏一曲古典音乐。
这架钢琴即使已被使用数年,弹出的音调仍然动听。
但随着曲调过渡,他的情绪并未随之起伏。琴声悦耳,但因为缺少了感情,仔细听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空洞。
弹奏者也心知肚明,无法自欺欺人。
因此弹了一半,按在琴键上的指尖停下动作。
邓元天垂着眼,黑白的音键交替着映在瞳孔中,目光却是游离的。
他有些不甘心,抱着吉他坐回窗边,脚边散着一支笔和几张白纸。
手指拨弦,音符从指间流泻而下,在空气中跃动,勉强成调。
弹吉他的青年紧抿着嘴唇,指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乐调仿若湖水狂躁地翻滚,疯狂地倾泻而出——
“啪”的一声,低沉的嗡鸣声中,琴弦断裂成两半,不断抽搐翻扭,如滚水中的活鱼,半晌后才没了气息。
声音渐渐停止,室内重又恢复平静,唯有窗外的雨声闷闷地发响。
门在此时打开,邓元天红着眼抬头,谭雪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看着那根断掉的琴弦,谭雪低下身,坐在了地板上,将他手里的吉他拿过,放到一旁。
邓元天低低地道:“妈妈,我被音乐抛弃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始终都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无法像以前一样全情投入创作,音符与他之间仿佛横了一道厚厚的玻璃,他感受不到其应有的轨迹,描摹不出乐曲的灵动,弹奏出来的都是没有灵魂的音乐。
这让他觉得惶恐而不安,时常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与音乐保持交流。
谭雪望着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很不好受。
自从邓元天回到家,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常常一个人在房间里,时常还会发呆,几乎不怎么爱笑了。
她不知道一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邓元天对讲述有着排斥的情绪,谭雪问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强硬地追问。
原以为休息一段时间能令他恢复,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错的。
有些伤口是不能自愈的。
谭雪看着他,目光温柔道:“不会的宝贝,不会被抛弃,你只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只要解决了这个困难,就能够创造出更好的音乐。”
邓元天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声音极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谭雪用手轻抚过他的发顶,她亦没有答案。
窗外的雨下得很安静,窗玻璃上浮上一层水雾,景色变得朦胧而迷离。
“不如出去走走吧,或许就能够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出自北岛《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