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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消息就回复!”

迟宁把床头柜里一溜的维生素药瓶打开,有的一片、有的两片,全都倒在盖子里,抽空回消息。

【他有事?】

白涂带着警告的意味:“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小孩儿,胆子太大不是什么好事。记住我说的话,只睡觉,什么都别干。”

迟宁把药吃完,将维生素药瓶收进抽屉。

嘈杂的声音一窝蜂涌入脑海,薄幸的离他远点,白涂说不要开门,学校那群人说他是个不可控的疯子。

每个人都在说,她应该跑。

“吱呀——”她打开了房门。

薄知聿总是不开灯,室内采光度低,迟宁整个人彻底被浸泡在黑暗里。

这么多声音里,她偶尔也会听到他说话。

说别怕。

说做事要狠。

说暴力才能解决问题。

“轰——”惊雷乍泄。

迟宁被吓了一跳,室外的瓢泼大雨恨不得扒着窗户缝隙涌入,轰隆隆的声响踩着着耳膜舞蹈。

大雨,真的开始淹没这座城市了。

隐隐约约,她听见人低低嘶鸣的声响,怪异得激起鸡皮疙瘩。

顺着声音,迟宁往前走,心跳咚咚咚地加快。

从室内、到室外,在壁画最深的拐角处,在黑暗连绵不绝的长门里。

薄知聿在那儿,看着她笑。

第13章“救赎。”

在地下室。

和别墅内部那般废墟式的工业设计截然不同,这儿才像是真的废墟。

划的稀巴烂的名家画作,缺胳膊少腿的木椅,随处可见的碎裂瓷器,她像是闯进反乌托邦的世界,是终日被埋葬在阳光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暗流。

迟宁刚想动,脚下发出吱呀的怪异声响。

冷色的闪电当头劈下,男人弯着精致的眉眼,嘴角咧开,表情被放大到极致,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很是开怀、愉悦的模样,甚至于要让迟宁忽略他紧紧攥在手中的尖锐的玻璃片。

“啪嗒——”顺着盛开在地上的红。

迟宁猜,这碎玻璃最开始朝向的是这些摆放的小玩具,再到完整的家具,再到——他自己。

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他看向她,她也看向他。

直直的,不加探究的。

外面的暴雨还在倾盆,惊雷轰鸣着。

他突然开始笑,沙哑得像被砂砾打磨过,音调很高,连五官也开始狰狞。他看向她的眼神冰冷得刺骨,就好像她不是人,而是一直待宰的羔羊。

回声塞满整个空间,他的身影靠近她,一步又一步。

直至尖锐的银光闪在她眼前。

迟宁脑海里又冒出许多没用的废话,“不要靠近。”、“离他远点”、“这是个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疯子。”

男人手里的那存银光要骤然向下——

“够了。”迟宁没有躲,甚至往前拉住他的衣角,“你已经很疼了。”

迟宁觉得荒诞得可笑。

他们喊他疯子,在流言蜚语的裹挟下人云亦云,觉得这样卑劣的东西就该滚回无边炼狱里。

他们不会去想——

如果人能选择活在光里,为什么要蜷缩在黑暗下。

他们用影子看他的刀锋,人人都以为是对准自己。

明明只要再走进一些,再近一点就好。

男人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呆滞的动作,应着雷声,要让自己破裂在这个雨夜。

迟宁死死拽住他的手,用自己最大的力气,逼得他弯下腰。

她对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薄知聿,够了!”

/

薄知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这个讨厌的暴雨夜,他又回到了那间潮湿而又逼仄的地下室。

他妈妈千次万次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有能力、俊美、坚贞不移的男人,他们的爱情矢志不渝,只不过是因为被家世所困,才不能长相厮守。

在十三岁前,纵使小镇上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野种。

所以,即便是因为薄明的两个儿子把他当狗一样呼来唤去的折腾,他也没有还手。

直到那天,当头一棒。

那两个正式的儿子把他叫到房门口,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脏死了!就站在房门口!千万别进来!”

“喂,狗东西。去地下室把菲比的玩具捡回来。”

菲比是他们养的狗。

多可笑,狗有名字,人却没有。

骤雨倾盆。

寒冬腊月,少年穿着件单薄的长t,雨水打湿大半,脊椎骨突出,瘦到肋骨都能可能清形状。

12年前的事,他到现在还记忆深刻。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走廊,扔在地上碎裂的裙子布料。

尖锐的、嘤咛着,女孩子痛哭求饶的声音。

“求求你……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救救我……”

“别叫了!等下他妈有你爽的。”

“……”

半遮半掩的门,似焰火流淌而出的光烧到他的面前,灼得他眼睛发红。

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他听过无数次爱他母亲至死不渝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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