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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蕴皆空
“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心经》
白衣的千夜尊者,从佛前听完讲经回来,坐在菩提树下,莲池边上,望着池中静静漂浮的朵朵金莲,以及莲叶下徐徐游动、偶尔吐出一串气泡的锦鲤,满目慈悲。他一头黑色的长发,顺着肩头,一直披散到身后,散在映着他斜影的溪石之上。
人、事、物,一切山水,世间的万千造化,都只不过在息息一念之间。看得透,便澄澈,便空明;看不透,则迷惘,则苦厄。
千夜捻动着一串佛珠,一百零八颗,每一颗都代表了他此刻寂静的心念,即将登佛的一层境界。他看着鱼儿在水中掀起的涟漪,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这世人苦苦堪不破的五蕴,在他眼里,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呢?
他想起了前几天来到莲池边,向他哀哀哭诉、苦求开解的那个女人,身上背着一个手编的箩筐,筐里落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泪水模糊了她的面颊,她泣不成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狠心地抛下了我们?
有什么为什么呢?婴孩哭着来到世间,本就预示了人间行走一遭,注定回避不了的苦难;老人笑着离开尘世,那是寂静的心安,是看透了轮回苦的彻悟。然而,七七四十九的无明,重又将他们打入轮回的洗练盘,滚滚红尘,历劫再来,一日不入涅盘,永日不得脱身。
千夜在指尖扣起一颗佛珠,呼了一声佛号,算是替他们祈愿了。愿众生早日脱离轮回苦海,证得佛陀正道,大彻大悟,从此平安喜乐罢。
2. 以口赐乳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心经》
忽然,尊者的耳朵以不易察觉的情状,略微动了一动,他已经可以听见,远处走道上由远及近的婴孩啼哭声。“哇——哇——哇——”那个女人,又来了。
千夜盘坐不动,等着那个女人再度背着破篓走上前来。那哭得面容憔悴、已如鬼魅,神情恍惚、神神叨叨的女人,小声嗫嚅着干枯的唇瓣,用枯瘦凹陷的两个眼睛,深深地望着千夜,乞求尊者的一点怜悯。
“夫人三番四次找我,究竟有何贵干?千夜不才,尚未觉悟成佛,无法渡您出苦海。”千夜平静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出半点情感的涟漪。
那女人将篓筐放到距离千夜几步之遥的地上,将同样干瘪柴瘦的婴孩,从筐中抱了起来,缓缓诉道:“不求渡脱,但求尊者的一点怜恤。自我夫君另结新欢,弃我母子而去,我便日日以泪洗面,体中水分尽失,滴米不进,进则呕吐不止,因此……”说着,她居然缓缓脱去粗布衣衫,毫不犹疑地扯开遮胸布,露出那一对干瘪、下垂、毫无丰腴脂膏的乳·房,“我无半滴奶水。我可怜的孩子,刚刚来到这世间未有几日,便要饱尝饥饿之苦。前些日子我问邻人乞讨羊奶哺喂,邻人起初颇有慈悲之心,可禁不住我日日去求,对方也不厌其烦。眼见着,我这可怜的孩儿,还未能睁开双眼好好看看这尘世,便要夭折。我知尊者法力高强,不知是否可以为我赐乳?”
千夜本来平静听闻她的诉说,不过将之当成世间众多苦厄的一种。生老病死,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如若这孩子本就只有几日阳寿,想必是前一世作孽太多,业障深重,故此生来报还。能在其懵懂之中逝去,好过长大成人之后,百苦钻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当他听见女子要他赐乳的要求时,忽然张开了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对方伸到他面前
、仅几寸之遥的乳首,冷冷说道:“千夜无能,望夫人自爱自重。待幼子脱离苦海之后,千夜自当为其念经超度。”
“尊者何必自谦?我知尊者乃燃灯古佛转世,出生时口含一枝无尘金莲,妙法莲华,自在盈盈一齿间。只要尊者……”那女子将枯瘦的手指,覆上千夜纤薄精致的唇角摸索,“只要尊者愿意用莲华之口为妾身吸乳,只稍一口,便能让死海化为甘泉。”
3. 如梦似幻
“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那深褐色的乳首,近在咫尺,鼻息相闻,行将碰触。千夜跌金刚手印,兀自岿然不动。
女子期待的神情,渐渐由恳切转为哀怨,再次转为对千夜不近人情的怒恨。她说:“尊者枉称‘慈悲’,却连区区一口之恩也不肯渡,实在叫人心有戚戚焉。”
婴儿的啼哭之声更加响亮了,池中的锦鲤都被它声嘶力竭的喊声,吓得躲到了水底。
饶是尊者心性坚定,却也动了一瞬的恻隐之心。这时,他想起了菩萨的教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不管是人间绝色,还是枯瘦皮囊,都只不过是一碗由心肝脾肺肾,混合起来的人肉杂碎汤。不存在一个女人,她求我渡化;不存在一个婴孩,他求我慈悲;不存在一位尊者,他心性不坚;不存在我,不存在她,不存在他,世间一切有为法,确如佛所言,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
千夜挥动手
', ' ')('中菩提珠,在空中划出一道荧光弧线。瞬时,菩提树下、绿叶翻飞,犹如道道飞虹,洗净俗世铅华,幻化出五色空音,渺远,静谧,将婴儿啼哭声盖过。
尊者张开佛眼,以圆融镜智,观眼前这一女子皮囊。瞬间,婴孩显了真形,化为一块持在手中的香巴拉头盖骨,睁着两个空洞的眼睛和一张黑乎乎的大口,哪有半点活物的气息?再看那女子干瘪的皮相,犹如一副失了中气的囊袋,渐渐与底下的血肉断开了联系。先是一根手指,从肚脐眼处伸了出来,随后,长长的指甲捅破了囊袋,沿着正中的直线开了一道口子,里头那一个满身是血,看不出任何形貌的活物,便从囊袋中间,浴血走出来。
千夜仔细望去,依稀可以看见是一个还没能完全化形的魔物,应该是出身地狱道的万年血海,不知道吞食了多少饿鬼饥殍的残魄,才修得如此的化形功夫。差一点连千夜的一双慧眼,都被他所蒙骗了。
在一片血糊中,千夜依稀可以看见的,是那一双颀长的双腿,和那腿间傲人的男形。魔物在千夜强大的气场下,主动退后了三尺,匍匐在地上,用还没能完全张开的血眼,偷瞄尊者绝世清丽的容颜。
“孽障!”当千夜这样高声唤他的时候,他立刻吓得,退到了虚空之中,隐去了身形。大概是回地狱道去了罢。
4. 焚顶烧指
“不如以身供养……香油涂身,于日月净明德佛前……以神通力愿而自然身,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妙法莲华经》
这天,菩提树下来了两个人,与千夜一同释经。一个是龙华尊者,一个是宝界散人,前者器宇轩昂,具足大丈夫智慧相;后者温婉伶俐,具足妙女子慈悲相。
他们相论的,是对《法华经·药王菩萨本事品》中,药王菩萨以身供佛事迹的一些争议。经中说,药王菩萨的前世也是一位菩萨,名叫“一切众生喜见菩萨”,生活在一个没有女子的美好佛国,跟随日月净明德菩萨修行。他对日月净的崇敬,无法以世间任何言语表达,他的一颗供养之心,谦谦赤诚,日月可鉴。他花了一千两百年的时间,吞服了各种香油与香料,后又以香油涂遍全身,发动三昧神通,以宏愿之力,燃遍周身。其火光漫天,遍照八十亿恒河沙数的世界。漫天诸佛被其赤诚所感动,纷纷赞叹:此为善男子,是真精进,是世间第一稀有的无上布施。
龙华尊者说起这一段,三赞三叹,然后将诸佛的赞白,说与千夜和宝界听。千夜听后,不言不语。而宝界散人,则皱起了蛾眉。
她说:“我听闻人间道最近出了一桩事情。人间的皇帝要迎接佛骨入帝都供奉,百姓举国欢腾,他们有的甚至学起《法华经》中的药王菩萨,焚烧自己的小手指、甚至是头颅,来以身供佛。有人上表,奏谏帝王,可帝王不闻,将其打入深狱。汝等想见,这可是位于无色天之上的真佛如来,他所愿见?”
龙华语塞,拂袖而去。宝界将佛前采撷来的供花,交与千夜案前,望了望千夜平静无澜的神色,便也叹着气走了。
千夜一人,在案前坐了许久,直到那一炷香燃完,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愣神什么。忘忧香的香味,引来无数莺燕走兽。他们围绕在菩提树前,观看千夜静思,以尊者绝世清丽的容姿,佐以鼻尖使人忘却凡尘恼事的清香,深深陶醉其间。但从未见其有过迷惘神色的千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令他们不解的犹疑。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躲在莲池水下,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偷看的无名欲魔,映在了眼中。
5. 心无挂碍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心经》
千夜以佛前供香燃剩下的香灰,幻化为饵食,投喂着莲池中的锦鲤,衣袂飘飞。锦鲤们吐着气泡,欢乐得摆着尾巴,吞下美味,共沐佛光。
无生锦鲤,是无源莲池中不生不灭的有趣存在。《金刚经》中说,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而无源莲池中的圣水,是没有源头而凭空生出的活水,在无波无澜的晴天,依然能泛起圈圈涟漪,池底是活泉生生不息的流动。无始无终,无源无尽。而无生锦鲤,是由佛光幻化出的神奇生物,它们浴无量光,享无量寿,不堕轮回,是佛法恒存的亲见者,与佛同寿,是千夜需要好生伺候的圣鱼。
千夜正在望着它们悠然的形态发呆,忽然,他瞧见莲池中自己映出的倒影——一瞬间,从绝世的年轻男子的容颜,变为枯槁、凋零、残败,犹如一枝花,绽尽了它最后的芳彩。苦集灭道,生老病死,这是轮回的定律,是未成佛的生灵所逃不过的苦痛。只是,向来爱惜自己容颜的千夜,第一次见到衰老后的自己,他不由得心生恐惧,捧起了自己的脸。一摸,一如平常,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弹透的玉肤,哪里有见任何衰老的迹象?
怎么会呢?难道自己,还是参不透吗?本以为世间种种,已如梦幻泡影般都可以随时放下,到头来,居然还是保留着深重的“我执”。千夜,这就是你的修为吗?
正在千夜有一瞬失神之际,只见池中
', ' ')('原本游动的锦鲤,忽然化作了一动不动的僵硬石雕,一块一块,“咕咚、咕咚”地沉下了水底。
“无生锦鲤!”
千夜急急唤着,又见那一池碧水化作了滚滚血海,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忽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那黏稠而腥臭的血水,溅湿了千夜的白色衣襟,溅了千夜一嘴一脸,他似乎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那溢着浓浓铁锈味、却又让人疯狂的热度,在他的口中沸腾。
“地狱道万年血海!怎么会?!”这里是佛陀曾经证悟得道的菩提树下,是人间的极乐净土,怎么会被地狱道的魔气所轻易侵害、沦陷?
正在千夜慌乱不解之际,另外一个恐怖的异象出现了。那莲池上原本漂浮的青莲,居然化作了由血肉浮尸雕出的一瓣瓣血肉之花,花瓣尖上居然是一个个手指甲盖。那莲花中央原本被花瓣包裹其中的细小莲蓬,忽然急速胀大,化作了一张鬼脸。而其上镶嵌莲子之处,全都化成了一只只血眼,在血泊之中,流淌着血泪,滚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珠,上下左右四处打量,最后将那无数只眼睛,同时盯住了站在血池边呆怔的千夜。
是魔气!是强大的血海怨念所幻化的虚境!
这样想着,千夜强自镇定下来,盘腿在血池边打坐,口中反复念诵那几句偈: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终于,浪涛在千夜的耳畔平静下来,脸上、手上、衣襟上刺目的血渍消失了。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没有什么血海,没有什么石鱼,没有什么尸花,没有什么血眼。有的,只是虚弱地趴伏在池边的,一只浑身是血的魔物。
6. 汝名血障
“生死所趋,善恶业缘,受报好丑,于此悉见。”——《妙法莲华经》
想是那魔物为了化现出刚才千夜所见的异象,暂时耗尽了他的魔气。此刻奄奄一息的他,头朝下趴伏在滩边的溪石之上,不知道尊者会以怎样的酷刑处罚于他,害怕得瑟瑟发抖。
千夜蹲下来,眼神复杂地看了那浑身浴血的魔物一眼,才几日不见,他即将修成人身的轮廓,显得愈加鲜明了。何苦呢?在宝身即成之际,却偏要来惹自己,就不怕自己把他打回地狱血海,封住他再入人间的通道,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么?
“孽障,你叫什么名字?”千夜问。
魔物伏在地上,不言不语。
“为什么来招惹我?嗯?”千夜又问。
魔物瑟缩了一下身体,似乎在等着千夜即将到来的怒不可遏的惩戒。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可好?”千夜再问。
这一次,魔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诧异地缓缓抬起那所谓的“脸”。当然那脸上,还没有幻化出分明的五官,却依稀可辨那一双血红眼皮之下,已经有了一对清亮有神的眼珠。没有鼻梁,只有两个出气的小孔,其下却有着一道划线一样窄小紧闭的唇缝。
居然……是一对好看的眼睛呢。全不似血海中秽物的浑浊,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千夜,不卑,不亢,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发落。千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他和这双眼睛,有缘分。
“呵呵,前几日不是变作妇女,想求我的莲口为你而启么?”千夜笑了,他勾动手指,池中一片莲花瓣便随风而来,飘到他修长的两指之间。他夹起来放到嘴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泛着莲花芬芳的气息。那魔物睁大着眼睛,盯着那片花瓣上,闪烁的五色幽光。
“满意了么?”千夜将莲瓣轻轻地贴到了魔物的唇上。
魔物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感动,伸着那血糊糊、还没有分化开的蹼爪,将那片带着疗愈功能的花瓣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唇线上,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了。而那一双炯炯的眼睛,全然盯在了尊者泛着慈悲浅笑的容颜上。
“告诉我,是不是用我口中佛气,能够助你早日完整化形?所以才那么做的,嗯?”
魔物点点头。
“你有名字吗?”
魔物摇摇头。
尊者捋了一下垂到脚边的长发,那上面沾了一点魔物身上的鲜血,可千夜并没有太为在意。
“你从血海中来,心中带着地狱血水也化解不了的执念,业障深重。不如,从今天起,你就叫做‘血障’吧。”
魔物深深地看着他,嚅动着还不能吐字发声的唇缝,似乎在努力地学习“血障”两个字的发音,那认真的样子,看得千夜有些动容。
诚然努力许久,魔物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得自卑地垂下眼睛,徐徐点头,表示他在心内认同了这个名字。
7. 众生平等
“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着而不证得。”——《大方广佛华严经》
千夜与龙华对弈。龙华尊者头戴一尊冲天紫冠,长发高高盘在冠内,只留下些许鬓须,一派玉树临风。他蹙眉深思,似乎被千夜的一手好棋给难住了。
千夜
', ' ')('的心思似乎全不在棋盘之上,他望着眼前徐徐升起的那一缕青烟,是佛前供香。为什么,今天的香里会隐隐透着一股子邪祟的味道。
但是一心系在输赢上的龙华尊者,却全然没有闻见:“千夜,轮到你了。”
千夜回过神,只稍扫了一眼棋盘,那上头到底有几枚棋眼,以及未来十步之中,它们可能的变化走势,却已全部了然心中。他拨动一下修长白皙的手指,将一枚一步可定半局江山的棋子,推到了它应在的位子上。
龙华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中的一枚黑子,踌躇半天,却依然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策。
“千夜,你又赢了。跟你下棋,真没意思。”龙华尊者甩手道。
这时候,站在龙华身后,一直观棋不语的宝界散人,终于开口了:“龙华莫急,我给你出一步主意。”说着,宝界散人手捻一根柳枝,拨弄了一下龙华原本甩到棋盘边上的弃子。
“宝界好棋。”千夜赞叹道,一边淡定地拍了几下手,似乎他并不因为这步棋的妙处,而感到半分困扰。
龙华表情有些僵硬,他似乎因为自己竟要求助于一个女子的智慧,而颇感拂不开面子。
千夜的眼睛停驻在那一步妙棋上思索了一会儿,正准备抬手去竹筐中拾取白子。忽然,一道魔气化出,千夜身旁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血影。他竟然张开血呼呼的口,从棋筐中衔起一枚白子,然后吐在千夜的手中。千叶的掌心里,立刻覆上了一层鲜血,那醒目的红色之中,是一枚雪白的棋子,倒也有着一些妖异却瑰丽的美感。
千夜没有多少惊讶,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血障也来看棋么?”
血障的嘴已经比前几日见他时,化出了更为完整的形状。不再是一条紧闭的缝隙,而是可以张开、甚至口含棋子的、更大意义上的嘴巴了——可却还是不能吐字。血障面对千夜的提问,乖顺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龙华尊者见此情形,立刻一掌拍翻了棋桌:“千夜!你怎能容此等低贱妖孽,污染佛祖当年开悟证道的净土!”说着,他召唤起一道紫雾,就要向着血障袭去。
千夜捻动手中菩提珠,身后高耸的菩提树冠里,立刻发出“沙沙”响动,飞来数片碧叶,挡在血障的面前,组成了一道护墙。那有心袒护的意思,是很明显了。
宝界散人见二人真要动手,立刻祭出袖间宝伞,伞面应声而开,将龙华召唤的紫雾全罩在伞下。
龙华立刻回头质问宝界:“你也疯了?居然敢帮着千夜一起胡闹,乱我六道尊卑!”
宝界言:“非乱六道,只是佛言,众生平等。我看此小魔物全无害人之心,只是来观棋,与千夜似乎又有些渊源。尊者慈悲,何必赶尽杀绝?”
龙华一看,二对一,自己没有胜算。于是他便散去紫雾,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睛,对千夜说:“好啊千夜,仗着如来对你的特殊宽宠,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看你,还能继续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哼!”
宝界散人叹了口气,随着龙华尊者一同去了。
血障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千夜。千夜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勿须担心。
8. 血海浮肉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金刚经》
千夜依旧坐在棋凳上,血障跪在棋桌边上,抬头仰望尊者。
“来,手给我看看。”
血障的手还没有能完全化形。
他是刚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魔物,在血水中游动了几千年。一开始,是一团没有智识的无明肉块,然后慢慢地,肉块有了知觉,能感受到血海里翻腾着怨气的灼热。他慢慢张开了好奇的眼睛,那一片模糊的血红视线,实在看不清什么,只能偶尔看见在身旁沉浮的头骨。
再后来,他开始想要抵抗血流,抵抗那些滚滚的巨浪把他推向更深邃的血渊,被吸入那无间地狱的无底漩涡之中。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分化出了手脚,但那手脚粗短得,实在只是四根勉强可以拨水划动的肉浆而已。他拼命地划。
他就那样游呀游,游呀游,游过了凡人轮回几世的漫长岁月,其间以吞吃饿鬼的生魂残破为食。终于有一天,他的蹼爪上依稀长出了十根手指,下体上长出了一根硕大的男形——当然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未有男女的分别心。
他看到血海的尽头,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道法光。他钻出那道法光,就来到了人间。他在凡间披上那些死尸的皮囊行走、观察。他不会说话,但他会幻化,无师自通。他似乎天生就能对人类强烈的感情,感同身受。
但他时不时地,必须回到地狱血海中去浸泡一阵,否则,他未能成形的躯体,似乎就会干枯脱水而亡。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钻出那道法光的时候,总是会来到这一片清净的菩提园,看到那一位有着绝世清丽容颜的白衣尊者。他又兴奋,又好奇。他想靠近,
', ' ')('又觉得自卑。他想回避,可又想使尽浑身解数,去招惹那个不好招惹的人。
“你的手指,还不能精细拾物,对吧?”千夜毫不嫌弃地抓着他的血手查看。
奇怪了,千夜见到那名妇女时,明明急于避嫌;可面对这个血海魔物,却似乎对距离礼节这些东西,毫不在意了。可能因为他们都是男儿身罢。
血障行走人间,在人来人往的妓馆里头,因着好奇,而偷窥过那些红尘男女饥渴交·合的模样。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是男性。他本以为,尊者和那些男人一样,是贪恋女子乳·房的,所以才会捡了那一具女尸的皮囊穿上。可他现在发现,尊者似乎对女人并不感兴趣。血障不禁对千夜究竟喜欢什么,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所以你才会用口,去衔那枚棋子?”尊者继续问。
血障点头。
“这么想伺奉我左右?”千夜笑了。
血障点点头,可随后又像知道自己不配似的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千夜夹起一片菩提叶,在叶柄上吹了一口气,对血障说:“忍着点。”
9. 人身难得
“盲龟浮木,虽复差违,或复相得。愚痴凡夫漂流五趣,暂复人身,甚难于彼。”——《杂阿含经》
血障紧闭双眼,任千夜抓着他的手,用菩提叶柄划开连接着他五根手指的蹼肉。本就血肉模糊的手上,也看不出哪些是因为新切开的伤口,而流出的鲜血。
“痛吗?”千夜问他。
血障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似乎想要合拢成拳。当然很痛。
“其实我本可以施法为你消除苦痛,可是那样的话,你就无法体会佛祖所说‘人身难得’的幸运了。你马上就能修成人形了,而且是难能可贵的大丈夫形体。我想让你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卑贱的地狱魔。你可以做到吗?”
血障眯着懵懂的双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千夜抓起他的另一只手,继续为他切割皮肉。
“不管你明不明白,记住,你是一个有手有脚的人了,你还有人的名字,你叫血障。而你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菩提树下的千夜’。能记住吗?”
这一次,血障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佛说杂阿含经》中,曾经对于“人身难得”有过这样的比喻:在一片广袤无边的大海上头,漂浮着一只盲龟。它的寿命,可比之无量劫那么长久,但却须隔百年,才可探头浮出海面一次。海中另有一根浮木,木上有一孔洞,大小恰容龟·头探出。此木随风东西,逐浪而逝。那么,这只盲龟恰能从浮木的孔隙间探出头来的几率,是多少呢?
佛告世人,因缘际会、脱身为人,得到人的宝体,是多么可贵,值得珍惜。于天道之中享受无量寿的天人们,早就忘记,终有一日,他们的福报也会享完,他们也是要再堕轮回,下界受业的;而忙于交战的阿修罗众、畜生道中无明未化的畜生众、一心寻食不得而终日沉沦饥苦的饿鬼众、在地狱血海中煎熬沉浮的地狱众,他们都是没有这样的福分和智慧,像人一样去修习佛法的。而若能修得与佛祖相同的男性宝身,则更加是上辈子积德行善的福报,就更加值得珍惜了。
千夜不管血障知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打算一一解释了。他只要血障知道,珍惜即将修成的人身,好好修行,没准有朝一日,他也能拥有与自己一样登佛的机会。他希望血障也能有这种机会。
“我再给你修修指甲。别动。”千夜温柔地说。
上一次,血障从女子皮囊中剖皮而出时,千夜就觉得那个长得有些过分的指甲,确实是有点碍眼了。这小魔物,虽然还未化形,倒有两个地方长得特别的长呢。——当然,千夜是不会说,除了指甲外,还有他腿间那个明显的性征。他甚至,连在心里这样想想,都觉得是一种应该摒弃的邪念。
10. 口不妄语
“云何名为优婆塞戒具足?应远离杀生、不与取、邪淫、妄语、饮酒等,而不乐作,是名优婆塞戒具足。”——《杂阿含经》
又过几日,宝界散人来访,忧心忡忡。这一次只有她一人。上次为了血障,千夜与龙华嫌隙已生,尊者已经好几日没踏上过千夜的门槛。千夜也不在意,亲疏远近,缘起缘灭,人际疏离,一切随缘即可。
宝界登门来的第一句便是:“千夜可知,佛骨已失?”
千夜有些诧异,他整日坐禅菩提树下,并不关心人间俗事。但想来那佛骨是人间帝王千辛万苦寻来的佛门至宝,从天竺一路护送回皇城,沿途虽舟车劳顿,却派重兵看守,千万比丘随行左右,小心奉侍,就是唯恐有失,生怕失了对佛祖遗体的敬畏之心。听说佛骨已经安然入京,就供奉在那黄觉寺里头,有高僧加持看护,怎会有半点闪失?
“千夜请看。”宝界站在莲池边上,挥动手中折柳,池中立刻泛起圈圈涟漪,随后化出一片虚影,在那虚影之中,两个人的形象渐渐变得清晰。
黄觉寺·观心禅院,住
', ' ')('持·僧无念的禅房内。
老僧盘腿跌莲花坐姿,安坐于香案边、蒲团上、一炷供香的青烟缭雾之中,安住于心内的一片祥和静谧之境。他修的这是闭口禅,据说,他已经不视不言,坚持了十年未曾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了。
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囚服、面容焦黄枯瘦的男子走了进来,虽然形容枯槁,但是精神却并不萎靡。相反,他先是对着坐禅中的无念禅师高深一笑,见禅师并不睁眼瞧他,就更加放肆地围绕在禅师身旁,前后左右绕行三圈,眼里带着打量的神色。
禅师的眼皮略有微动,但却没有睁眼。即便他心中好奇,为什么会有不速之客深夜来访,为什么他没有被外间弟子拦住,但他依然苦守清戒,将闭口禅的定力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男子绕行三圈之后,忽地站定在老僧面前,当头就是一声高喝:“你这和尚!终日口巴巴地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些什么!”
老僧终于忍不住反驳:“贫僧一直严守闭口禅戒,不曾睁眼,亦不曾言语!”可他话还未完,便意识到自己口戒已破。一股浊气自他丹田之中升起,不一会儿,一道白光便从他口中倾泻而出,一个亮着祥和佛光的结界腾起到空中——正是佛骨。
原来,这佛骨不曾被供在佛的泥塑金身之前,也不曾被锁在重重机栝之中,而是用这得道高僧的修为,稳妥护持,只在皇帝陛下带来臣子亲眷以求瞻仰之时,才会吐出显形。然而,只是那随意一问、那急急一答之间,十年修为,尽皆毁于一旦。
那男子正是前几日,因为向皇帝上表奏谏迎佛骨一事,而被打下深狱的文臣。他生平一无气力、二无武功,又是如何破得了禅院内外重重守卫关卡的呢?然而这些都没什么,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早就应该于三日之前、午门之外,斩首殒命了。
“千夜有何想法?”宝界问道。
千夜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这一道已经化去的虚影之上。此刻,涟漪早已停波,池表一片平静,然而千夜的心中,则不然。
思索了许久,千夜却只是摇头。意思是,我不知。
11. 偷盗有罪
“偷盗有十罪:一者物主常嗔,二者重疑,三者非行时不筹量,四者朋党恶人,远离贤善,五者破善相,六者得罪于官,七者财物没入,八者种贫穷业因缘,九者死入地狱,十者若出为人勤苦求财,五家所共,若王,若贼,若水,若不爱子用,乃至藏埋亦失。”——《大智度论》
待宝界离去,千夜急急捻动手中菩提佛珠,集中心念,对着面前一池活水,召唤那地狱血海中的小魔。
“血障!血障!你给我出来……”
千夜等了一会儿,毫无动静。
怎么会呢?平时不想见这小魔的时候,他来的倒是勤快。有时趴在他的桌案前,看他抄经;有时伏在莲池的溪石边上,看他喂饵,还顽皮地伸出血红手指,戳戏锦鲤;有时又会在他禅定神歇、略略打盹之际,为他披上不知道是从地狱道哪只牲畜身上剥下来的、血淋淋的毛皮,却很暖和。
千夜全神贯注,集中更多意念召唤道:“血障,坏东西!速速显形,不然,来日我定不饶你……”
可池水里依然无声无息,一丝波澜也没有掀起。
千夜蹙眉,坐回了菩提树下。他再也无心打坐,便一拂手,衣袂下化出一方古琴。六道琴弦,奏响清音,声声渺远,定我心曲。
忽然,一道魔气和着琴声出现,千夜立刻扣紧了手中琴弦。当他看到不远处趴伏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小魔,不由得,心如刀绞,指尖竟然被冷硬的琴弦割开了一道口子,却全无察觉。
“血障,你怎么了!”千夜赶忙急切向前,赶到那魔身边探问。
血障来自万年血海,他的身上本就有着浸泡于血水之中的黏腻,因此沾着血迹本不奇怪。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他浑身未能长出人类皮肤的血肉上,深深地嵌入了镂空的符阵,就像在躯体上雕刻出的镂花,一看就是修罗厉咒所化作的符印。从那刻痕深处涓涓不息流出来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并不是地狱血海里的陈年海水。
血障当然不能回答他,但千夜一看便知,他这是去阿修罗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狠角。从这符印打入的深度和力度来看,弄不好,还是一位修罗王。怪不得,刚才怎么召唤他都毫无反应了,恐怕正在修罗界内对敌苦战呢。
“血障,你究竟想干什么!”千夜颤抖着手,摸着那一道就快打穿他心脏的符印,饶是他本以为已经参透了生死,此刻却发现,面对着这无名小魔,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视若不见。
“你不是很会幻化吗?你幻化呀,你再穿上死人的一身臭皮囊告诉我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为什么要找死,伤害你自己,嗯?”
这个可恶的小魔,这时候倒却不言不语了。只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千夜的臂中,睁着一双诚赤的眼睛看他,仿佛他苦挨了这许多厉咒,等的就是这片刻的怜惜。
“佛骨也是你偷的吧?是不是!是你就点头。”
血
', ' ')('障强撑着点点头。
千夜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嗔怒,也会陷入不解的愚痴。
血障看到千夜满脸的愠色,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他把手指抠入自己的胸膛间,掏出血泊中的两样东西。那两样圣物一个发着祥和的佛光,一个闪着暗夜的深紫色幽光,皆安住于结界之中,没有受到血泊的半点侵污。它们正是遗失的佛骨,以及,大阿修罗王的秘宝——战魂珠。
据说,有福缘吞食佛骨的人,能够快速提升神格,就算不能马上登佛归位,至少也能速成万年的修为;而吞服了战魂珠的人,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对敌时能提升千倍战力,并且拥有不死的战魂,可从身死魂灭之中,归来再战。
“你这是……给我的吗?”千夜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不敢去想,这个地狱的小魔,看起来是这样的平凡,他又是怎样取得阿修罗界的至宝的。他可以从莲池中看到人间道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但修罗道毗邻天道,属于上等界,莲池水是照不到那里的,只有佛祖的通天佛眼才可辐照。
血障点点头。意思是,这确然是我献给你的礼物。
“我要这些干什么!”千夜愠怒的神色更重了。他本想拂袖挥去这些盗来的赃物,可一想,万不能对佛骨不敬,于是他又正色命令道,“哪里偷来的,送回哪里去罢。”
血障垂下眼睛,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态。
千夜叹了口气,如今他重伤未愈,还是治疗要紧,于是他只得补充一句:“等你好些了再说罢。”
12. 荒淫自渎
“种种好色,乐欲观之;一切好味,舌求贪食;细软之触,身欲着之;二身和合,痴心谓乐;此身顽痴,何处有乐?”——《僧伽吒经》
这一次,千夜没有用莲瓣贴着给血障疗伤,而是直接用上了自己的莲口。他将面首凑到血障流血的咒印上方,离开三寸远,轻启朱唇,再次突出那泛着莲花芬芳的气息。五色佛光,将血障血流如注的身躯,照得暖融融的。
他先是无比珍惜地张大双眼,似乎想要把尊者屈尊为他疗伤的每一个画面都映入脑海,随后他又禁不住陶醉地闭起双眼,仰着头,胸膛起伏,大口吐息……
“你在干什么!”这高声一斥,吓得血障立刻睁开了眼睛,诚惶诚恐地瑟缩到一旁。
千夜究竟看见了什么呢?他看见了,那张本该被咒印折磨得生疼的“脸”上,泛出的居然是享受无比的神色……他感到血障的手臂,似乎在以某种轻微的节奏蠕动,顺着那姿势往下一看,就看到了那腿间高高昂立的一根、又长又粗的血红东西,此刻正被攥在手里,挺立着那傲然的身形,兀自荒淫地滴着涎液——这个孽障!居然在尊者为他疗愈的时候,不知死活地握着胯下的男根自渎!
被千夜这一棒喝,血障本来就要喷薄而出的涎液也止住了。他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路退、一路缩,直缩到了溪石边上,半个脚踏入了池水之中,才敢偷偷抬起头,观察尊者愠怒的神情是否有所缓和。
千夜感到自己的慈悲善心,被冒犯、被折辱了。可他能怎么办呢?血障已经伤得这样重了,难道就这样把他赶回地狱道去?那里的魔气那样重,饿鬼怨魂的执念那样深,一定是不利于他愈伤的。
千夜强自镇定,长长吁出一口气,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血障轻轻地招手:“来,我们继续。”
血障没有想到尊者居然如此宽宏大量,他感动地往前探出几步,可是忽然又像是生怕再度冒犯了他似的,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了。
“干什么,”千夜假作嗔怪道,“我都不介意了,难道你还非要让我介意不成?”
血障立刻摇头,畏畏缩缩地又靠了过来。
千夜挑动手指,将飘落地上的菩提叶聚拢到一处,变成一张舒适的碧毯,一指上头:“躺上去。”
血障很高兴,立刻爬了上去,躺好。
千夜挑着眉说:“这一次,可不许再做什么奇怪的动作了。”其实,他的嘴角勾着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血障果然老实了,没有再做出其他不雅的姿态。但是,其间不管千夜偷瞟了几次,他那根双腿之间傲人的形状,始终是硬挺着的。怎会如此顽固呢?那沉迷爱欲的执念,就是不肯消下去。
彼时千夜还不知,那个无名小魔是由一滴阳精幻化出的欲魔。他的魔性一旦被启蒙、被激发,从此便再也没有了停下来的回头路。
13. 春宫藏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经》
千夜坐在香案边抄经。一杆竹笔,握在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蝇头小楷,娟娟秀字,每一笔每一画,都泛着素淡的清韵。
在千夜的悉心疗愈下,血障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说来也奇怪,千夜对阿修罗的咒文所识不多,但光看那个符形,像是用修罗王的三叉战戟,划出来的厉害咒字,居然在这小魔物身上,并没有留下永久不可弥合的创伤。是自己的莲口佛气确有奇效么?千夜不知
', '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特别,关于他身来口含莲花的传奇身世,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自己并无记忆。或者,是血障他身来有其特异之处?
千夜终于注意到他笔下长久停顿的墨点,已经在白纸上化现出了一个黑色的墨痕。呵,想起那个小孽障,居然又让自己分神了呢。
这几日,血障就留在千夜所居的菩提苑里养伤,但时不时,依然是要回血海里头去浸润一下。但也不知是千夜的佛气渡化作用,还是他已经快要修成人形,又或者是两者兼有吧,他可以在凡间停留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忽然,一只调皮的手,不经意地卷起千夜披在肩头的一束黑发,绕在指间,辗转把玩,细细品味。人间有诗,形容妙女子,云“绕指柔”,此刻绕在血红手指间的那簇柔软情丝,便是世间最美的绕指柔。
千夜略一搁笔,嘴角含笑:“血障,你又捣乱。”一语之间,是道不尽的纵溺。一向冷冽如池中清莲的千夜尊者,给旁人的观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高山仰止、如冷瀑飞泉,渺远淡然的一个妙人,居然对着那六道之中最最卑贱的魔物,露出了仅有的温柔一面。
血障也是,前几日在千夜面前自渎,纯属情难自禁。但见尊者非但没有生气,未有与他疏远,反而对他更加宽待了、亲近了,他不禁更加大胆起来。于是,他做了一件小小的恶作剧之事。
千夜抄的是一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佛法般若部、众多讲解“空性”的经典之中,最为言简意赅却义理深邃的一部。般若,即智慧;波罗蜜多,即到达彼岸,空性的智慧将助你到达觉悟的彼岸,实现究竟的无余涅盘;而心经,便是要人一心去奉持的经典,抄写时万不可分心。
但当千夜翻开下一页时,他不禁呆怔了。一定是血障,这个不知悔改的小魔物,竟然将不知从何处撕扯下来的一页春宫,用障眼之法,置换到了下一页佛经中。而且,更加让千夜脸红心跳的是,那可不是一般的春宫图,而是……男男交·合之像,且用上了玉·势石角等千奇百怪的道具。这真真是……要让他如何不分心?
血障特意绕到千夜的前头,偷偷观察千夜的神情,是否有微妙的变化。通过之前变作妇人,他已知晓,千夜对似乎女子不感兴趣。那么,这一张呢?千夜是否会喜欢?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没想到,千夜只是若无其事地,将那一页翻了过去,继续着手中的抄写,至少在表面看来,若无其事。但血障分明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根,与微微颤抖的笔尖。
千夜这是……喜欢?
14. 象马阴藏
“初出之时犹如八岁童子身根,渐渐长大如少年形,诸女见已皆悉欢喜。时阴马藏渐渐长大如莲花幢,一一层间有百亿莲花,一一莲花有百亿宝色,一一色中有百亿化佛,一一化佛有百亿菩萨,无量大众以为侍者。时诸化佛异口同音,毁诸女人恶欲过患……”——《观佛三昧海经》
不一会儿,血障手里捧着一个黑色布包,又跑了过来。
这小孽障,方才的恶作剧还不够,还要来打扰他抄经么?纵使在心内告诫自己,要禁断贪嗔痴,万不可动怒。但千夜实在是有些气恼了,干脆搁笔,指着那布包问:“这里头,装的何物?”
血障像捧献珍宝似的,将那布包打开在千夜面前,长长短短、粗粗细细、林林总总十多只形状各异的玉·势,就那样出现了千夜的面前。猝不及防,千夜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造了业。
“拿走!”千夜实在忍无可忍。纵使他对血障存着点说不白、道不明的宽容宠溺之心,也不能容许他三番四次地拿这些污秽的东西,来折煞自己的清修。
血障被千夜突如其来的一喝,给吓愣住了。他本以为,尊者那颤抖的笔尖,所现的是他不善言表的兴奋。而此刻千夜的明令禁止,像躲避瘟疫似的用宽袖遮着的视线,让血障糊涂了。
枉费他费了一番功夫,从人间收集来的极乐道具,难道尊者不喜欢么?可是上次千夜在为他疗伤之际,他抚摸自己胯间那物时,分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和欢喜。那种极致的欢愉,尊者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是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呢?
于是,血障暂且把那个布包原样包起来,急急地跑过去拉拉千夜的衣角,然后跑到池边,示意尊者开启莲镜,看一看这些东西的来历。
纵使千夜明知这些东西的来历不会干净,但是他确实禁不住好奇:这血障没事的时候,都跑去人间干了些什么呢?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他也遂了血障心愿,拂袖泛起涟漪,那虚影中渐渐呈现出的,是一幅淫靡的宫廷内景。
“啊……啊~陛下……不行了,奴才真的不行了……啊!求求您了陛下,开恩吧,您开开天恩吧!不要再弄里面了陛下!呜呜呜,奴才真的要死了……”
床笫之间,婉转吟哦,那张着腿插·着玉·势,高声呻吟求饶的,是一个垂软着男根、满脸泪水的小太监。他的脸确有几分秀色,比之后宫
', ' ')('妃嫔,倒有一种颠倒了性别的妖异美感。他正被老皇帝压在身下,用两根玉·势同时插·在穴·内,狠狠捣弄。
那皇帝明显年事已高,每日辗转于各宫之间播撒龙种,已让他精力不济。但最近,他发现了一种全新的乐趣,正乐此不疲地玩着。那屋内阁中放着的一根根道具,正是他近来精研此道的证据。此刻却全已被血障收来,献给千夜。
千夜赶忙又一拂袖,关闭了镜中情景。他心烦意乱,心绪不宁,赶忙坐下来打坐,许久,才安抚了心曲。
“血障,你过来,且听我给你讲经。今天我要给你讲的,是《观佛三昧海经》。”
佛陀尚在人间托身为太子之时,便示现出了三十二相,具足了八十种好,那便是世间最完美的大丈夫形貌。
所谓的三十二相,分别是:足下平满、足下轮形、手指细长、足跟广平、指间缦网、手足柔软、足趺高满、腨如鹿王、垂手过膝、象马阴藏相、身广长等、身毛上靡、一毛一孔、身色金黄、身放光明、皮肤润泽、七处隆满、两腋充满、上身如狮、身形端直、两肩圆满、齿有四十、牙齿紧密、牙齿齐白、两颊隆满、常得上味、舌广而长、声如梵王、目绀青色、眼如牛王、顶上肉髻、眉间白毫。而其中的“象马阴藏”,则有着一个有趣典故。
有一日,阿难尊者请佛陀开示,世人应当如何观想他的宝相。佛陀先是追忆了往事。
当初他在做太子之时,周边的侍女们都觉得非常奇怪,太子像是世外高人,却从未亲近过任何女子。
有一女子言:“我已服侍太子十八岁有余,从未见过太子如厕。”
还有人说:“太子身来便无男根罢?”
一日太子正在午睡,听到宫女们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决定露出下·身,向她们示现出何为“马阴藏相”。
当太子袒露下·体,分开双腿之时,女人们看到太子的身体犹如满月一般平整光洁,却发出了太阳一般的金光。大家钦佩之余,又生绝望,钦佩太子就像神山一样圣洁,绝望的是,自己怕是要活活守寡了。
正当大家心绪复杂之时,太子宝体又生陡变,只见他的下身伸出了一枝白莲,红白相间,上有一朵,下缀两朵,三朵莲花共生一枝。
女人们纷纷哽咽:“如此神人,定不会有半点凡欲,我等命苦!”
忽然,其中一女,见到那朵莲花枝头复又开出无数花朵,每一朵上,都立着一位手持白花的菩萨。而她因着那一幕的机缘,很快有感而孕,为太子生下了一名可以继承王位的男婴。
收放自如,这便是马阴藏相。而“象马阴藏”,说的是,虽然释迦太子的宝根,犹如转轮王的“象宝”一般,其真实体量,可以自由收缩、随意短长,巨时可如大象腿脚一般,硕大撑地,但其锋芒,没必要时时外露,应当如马儿一样,将宝根内藏,才是真正的大丈夫相。而要想修炼成佛,便应当禁断淫念,将欲根当作不存在之物一般。
“我要讲给你的意思,你懂了么?”千夜望着血障那、又胀大起来的血红下体问道,想必他又是因着刚才池镜内所化的情形而兴奋起来的罢。唉,也不知道这个小魔物,对佛陀所讲的深奥义理,究竟领悟了多少。
血障看一看自己的下身,然后睁着懵懂的双眼,做了一件令千夜大为羞恼的事情——他居然,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千夜藏在衣襟下的那处观察,似乎在思考,千夜是不是也具有佛陀的马阴藏相呢?
这下子,千夜的脸彻底红透了!好不容易端起来的讲法架子,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15. 一问诛心
“一显色贪、二形色贪、三妙触贪、四供奉贪。”——《俱舍论》
“你们在干什么!”还未待紫雾完全散去,龙华尊者的厉声高喝,便已雷震一般传来。
千夜往日见了龙华从未怵过,但是这一次不同,血障正蹲在他的下·身前头,仔仔细细地歪头打量。那样子,从站在身后的龙华尊者眼中看来,居然很像……
还未待千夜解释,龙华又见到了放置在地上的那个布包。包裹应掌风而开,龙华见到那其中物件,顿时睁大了铜铃牛眼!
“这、这……”龙华指着那头的两人,涨红着脸,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这等丑事,我都不知要如何启齿!”
佛祖上升无色天之前,成佛悟道的菩提清净场里,居然现出了这样污秽不堪的东西。千夜也不知道要从何解释起了,他往后急退,与血障离开远远的。
血障见龙华一来,千夜便与自己瞬间这样疏远,他的眼里泛起了复杂神色,慢慢转过头来,眯着血红眼皮,盯着龙华看。
龙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股怒火又陡然而起:“你这个低贱的血魔,脏污的卑贱东西!我就知道,上一次我没杀你,是害了千夜!这一次,我绝对……”龙华尊者早就忘了慈悲为怀、不可妄动嗔念这些道理了,他的掌心里所聚集的紫雾越来越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千夜想阻止,可他又犹豫了,如果这等情形下
', ' ')('他还阻止的话,是不是真就显得和血障之间……有不干不净的关系了?
面对龙华尊者的威胁,血障一点不怕,他慢慢站起,向着龙华一步步走去。反倒是尊者,像是被这低贱小魔的气势给怔住了,没想到他真心不怕死,于是他看向千夜,问了一个诛心的问题:“我要动手了,千夜你不在意吧?”
闻言,血障停在了距离龙华几步远,就那样转身,用一双赤诚的眼睛望着千夜,等待他的回答。千夜本来红透的脸上,变得煞白,他手中的菩提珠都快被他捏碎了,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做一个未觉悟者,是那么的难。不知何处起了一阵劲风,菩提树上的碧叶,随着越来越急的风势摇曳。
迟迟等不到千夜的任何回答,血障像认命似的,张开双臂,背对着龙华,准备接受那紫雾凝成的剑气,穿心一击。
“千夜尊者,佛前尊者优婆离,请你上升兜率天妙空道场论经。”忽然,幽空中传来这一声缈缈空音,在三人耳侧久徊不散。
“呵呵,”龙华的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千夜,三界尊者中,持戒第一的优婆离唤你去,你以为真的是找你论经这样简单吗?我本想着,处置完这个孽障之后,要如何帮你好好地破破你心中的魔障,看来你的事,不劳我来操心了……”
“你……!”千夜激动地说完那个字,随后又平静下来了。龙华会跑去佛前告状,一点都不奇怪。他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血障,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他会怎么样?
“还不速速去?难不成,你真是舍不得这个污秽的魔物,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欲念!”
千夜咬着嘴唇,他纤薄的下嘴唇都发白了。他尝试着抠动了几下手中的念珠,但最后都作罢了。
他不敢看血障期待的眼睛。他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光晕里。
16. 戒断妄念
“于诸理事迷暗为性,能碍无痴,一切杂染所依为业……诸烦恼生,必由痴故。”——《唯识论》
兜率天宫·妙空道场。
千夜的身形渐渐显现于一朵池中白莲之上。莲瓣巨大,通体粉白,上放五色光明,圣洁非常。千夜的一袭白衣,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铺展于莲心之上。他缓缓坐下,闭起双眼,准备聆听优婆尊者代佛的教诲。
“千夜,你来了。”优婆尊者坐于另一莲心之上。莲池中并无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池水,他们像是浮在虚无缥缈的虚空之中。
虚即实,色本空,空即有,有亦无——千夜努力回想着佛陀的谆谆教言。不要再想那个小魔了,你和他之间,可说是有缘,但也可说,什么都没有。只要自性本清净,你又何须像躺在沸火釜中,那般焦灼无措?
“我来了。还请尊者开示。”千夜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平静。
“呵呵,见你如此这般淡然神情,我便放心了。还需要开示什么呢?不过是许久不见‘菩提树下的千夜’,有些思念而已。”优婆离笑着言道。
“尊者玩笑了。如我解尊者所说义,不存在什么‘菩提树下的千夜’,亦不存在什么‘思念’,说有思念,实无思念,因思念对象本是空性,所以思念亦不存。”
“很好,”又一朵莲花显现,一个浑厚雄然的声音传来,莲座上立着的那人,是三界解空第一者,须菩提。
“菩提尊者。”千夜微微垂下头,合十双手,向尊者行礼。
尊者合掌回礼:“千夜,才几日不见,你解空的本事,似又有精进。”
千夜笑道:“兜率天上一日,人间已是千年,多年不见了,须菩提。”
随后,三人浮于虚空之上,谈坐论经。
“千夜,你为我解一解,何谓‘三毒’?”虽说唤千夜来不为开示、只为论经,可实际上,优婆离字字句句,似都意有所指。否则,这样简单的问题,怎会叫一个得了道的尊者来回答。
千夜心中有愧,只好认真作答:“贪者,于外五欲,染爱名贪;嗔者,于众有情,作损为嗔;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
优婆离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当何戒断贪嗔痴?当何奉持断舍离?当何入涅盘?当何断妄念?”
“心无去来,即入涅,是知涅即是空心。诸佛入涅者,为在无妄想处;菩萨入道场者,即是无烦恼处。空闲处者,即是无贪嗔痴也。贪为欲界、嗔为色界、痴为无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灭,即出三界。当是戒断贪嗔痴,当是奉持断舍离,入涅盘寂静,断无谓妄想。”千夜莲口轻启,字字珠玑。
随着那徐徐吐出的一字一句,血障的形象,也在他的心湖中渐渐淡去了投影。
“千夜!”须菩提忽然拍掌大喝一声,“你断了么!”
千夜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二字残语:“断了。”
17. 怨憎会苦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盛阴苦。”——《大般涅盘经》
千夜回去的时候,菩提苑里已经不再是那个碧
', ' ')('叶莲池的人间天堂了,而变成了腥风血雨的修罗炼狱。
只见血障手中高举着一柄不知哪里来的修罗王浑天战戟,柄上泛着嗜暗深邃、冷凝如电的紫黑色幽光,杀气冲天。风云变色之间,地壳中被爆开的裂缝里,轰鸣的是万千阿修罗疯狂嚎战的喊杀、擂鼓声。
“血障!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停下——停下啊!”饶是千夜刚在妙空道场中发誓,再也不妄动嗔怒,此刻见眼前凄景,他也止不住心惊肉跳,暴喝如雷。
可是血障却完全充耳不闻,他血红的身上,布满了阿修罗咒印符光。那金黄色耀目的炫光,从血红的肉躯上爆发出来,一同暴涨而出的,还有他似要毁灭天地万物的冲天煞气,刺痛了千夜震惊的双眼。
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血障着魔了似的,不断挥舞手中的战戟,一叉、一叉地刺进龙华的胸腔。此刻的龙华,哪还存着半点尊者的气势?他已经完全败下阵来,成为了刀俎刃下、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他的脖子、两手、两脚,无力地耷拉着,似乎就要咽气。可血障毫无停顿下来的意思,他依旧疯狂地戳刺着,似要叉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满目哀凄,血流成河。
直到龙华彻底地倒在血泊里,再也不会动了。他的躯体化作了一道淡淡的紫雾,随着尊者的魂魄一起,烟消云散了。修罗战戟,是可以灭天人生魂的大杀器,饶是得道的尊者,也抵不过那锋刃的惨绝狠厉。
千夜无力地坐下来,看着那一条条血流,点点汇入到一池清碧之中,将岸边的池水染红了一大片。那是血与死的腥味。枉费龙华尊者几世修来的业力,被浑天战戟一灭,身死缘寂。恐怕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无明之后,要先堕入三恶道去受好几世苦,才能重来了。
血障的戾气终于平复下来。他回头一看到是千夜,手中的战戟就那样突地震惊掉落了。随着一切尘埃落定,那修罗战戟也有灵似的,自动消弭于无形。
血障连站直走路都不敢,匍匐过来,小心翼翼地爬到千夜的脚边,恋恋不舍地,像乞求宽恕的罪人一样,把头侧着,靠在千夜的洁白靴面上。
“呵呵……”千夜只剩下苦笑。你还让他说些什么呢?说什么,还能有用呢?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不疼不痒地笑骂一句“孽障”、“坏东西”,然后再惯着这个恶魔胡作非为吗?
“修罗秘宝战魂珠,最终还是被你吞下了罢?”
血障不敢点头,但他的眼神,已经默认了。
“好……很好……”千夜再没有多问一句,抬起手,施了一个菩提叶组成的法阵,那叶子上分明还沾着点点鲜红的血迹。
“进去罢?”千夜说,“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这是,封住地狱魔再到人间来的通道。千夜终于下定决心,断舍离,再见,再也不见。
血障知道走进那个阵意味着什么。他抬起脸来,用恳切求饶的眼神,拼命地对着千夜摇头。
不要啊,不要赶我走,不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啊!
衣袖一挥,一百零八颗佛珠高速转动,组成的光耀法轮,卷着一股劲风,将还在拼命摇头抵抗的血障,直接拖入了阵法中心。
千夜望着满池子的淡淡血红,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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