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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以为即将被吞噬的那一个瞬间,他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进了那些杂音之中。
世界,恢復了安静。
紧接着,我感觉到的是放在我肩上双手和他担忧的声音。
「柯瑜?」
我的视线瞬间恢復了清明,傅聿的脸上因为紧张而冒出了汗水,倏然,他像是放松下来地吐出一大口气,他将我搂起他怀里。
「还以为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我攥紧了他的衣服,轻轻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傅聿。」我闔上双眼,吃力且微弱地呢喃着,「这里是带走我全部的地方。」
他的背肌一僵,搂着我的力道忽然加重。
「那时候听大人说……那天天色很暗、雨也下得大,有一台闯红灯打滑的机车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为了闪那台机车,结果却撞上了右侧突然出来的大货车。」我顿了半晌,艰涩地吐出声,「货车司机和机车骑士没事,但是……我什么也没有了。」
睁开眼后,眼前的景象在我面前变得模糊,我才意识到泪水浸湿了我的眼睛。
「那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去校外教学……是因为我知道第一天上午会到这附近的水族馆,下一个行程要去的游乐园也一定要经过这条路。」我垂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还有一点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克服自己可以正常地搭乘短时间的公车,可是我没有办法克服的是,除了搭电车和飞机,只要是搭轿车或游览车这种密闭式的交通运输工具,超过二十分鐘我就会坐立难安、甚至会想吐。」
唇瓣微微颤抖,我咬了咬唇。他沉沉地吐了口气,收紧了怀抱,但动作却温柔地令我心尖一颤。
「五年级校外教学时,同学们以为我是因为晕车,但是我知道不是。是因为每次坐车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场车祸……还有,独自被留下的我。」
良久,他松开了拥抱我的双手,指腹抹去了我眼中泛出的湿润,他心疼的眼神映入眼。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碰触伤口?」
他怜惜的话语令我的情绪险些溃堤,我终究忍不住想依赖他。将脸埋进他胸口,我攥紧他的衣服。
「我不能不面对。」我闭着双眼,却止不住哽咽的声音,「这世界只剩下我记得他们了。如果连我都忘记了,那就好像……真的抹去了什么一样。现在活在这里的我,是他们曾存在于这世界的证明啊……。」
泪水又一次浸湿了我的双眼,我垂下眼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关于他们的回忆我已经记得的不多了,他们的长相也变得好模糊。你知道吗……在我对童年的记忆里,最深的竟然不是生我的亲生父母,而是我在韶光的家人还有现在的父母。」
如果我连柯瑜的一切都失去了,那我,又能拥有什么?
我松开了手,止住了泪水,我茫然地看着他。
傅聿垂下脸,我们四目交接,他的气息洒落在我的脸上。
「可是你从来没忘记过你是毛瑜瑜。」
他吐出的每个字是那么地轻柔,但组合成一句话又是这么的坚定有力,震慑了我的心。
「还有,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会帮你记得。」
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记得毛瑜瑜。所以,他们谁也不会被遗忘。
良久,情绪平復后,我靠上人行步道的护栏。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抬手抚过我脸颊,我瞥见在他手心上的湿润,面露歉意地低下头。
「抱歉,突然这么失控。」
「但我喜欢你这样。」
我惊愕地抬起头,他伸出另一隻插在口袋的手,拍上我的头顶,微微蹲下身,视线与我平行。
「在我面前,你就只是你。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这里。」
一瞬间,以为缓和的心跳节奏,突然强烈地鼓譟着。附近车子驶过的声音好像逐渐远离,此刻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他清澈的眸光照映下,我忍不住深陷其中,察觉自此,我下意识地低下头。
「傅聿。」我吞了口口水,含糊地低喃,「你真的会一直在吗?」
我不知道我答应他是不是正确的答案,可是我的心却在最关键的一刻替我做出了选择。
「你刚刚说什么?」
知道他没有听清我的声音,一瞬间,我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感到失落。
我没有勇气再问第二次。
我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为了化解气氛,我开玩笑地搥了下他的胸口,故作轻快地说:「我告诉你我的第三件事了,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嗯……」他沉吟了几秒,「没什么大事。」
他垂下眼瞼,突然拉起我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的手指。
「只是刚刚听你说,你对父母的记忆变得很模糊时,我想到我自己。」
他稍微顿了顿,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几秒后,他像
', ' ')('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刚刚的话和动作。
「我对我的生母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连一丝感情都不存在。」
我一怔,他止住了声。半晌,他抬起眼,方才我无法看见的情绪清晰地在他眼中浮现。
「我曾经对她唯一仅有的感情,是埋怨。在知道真相时我恨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悲伤的、怨懟的、复杂的,但最终停留在他眼中的却无法用任何一种单一的情绪概括。
「我也没有办法像我妈妈一样原谅我爸。就算他说那件事情对他来说是意外,但对我们之中的谁都还是伤害。」
他苦涩地扯起唇,「我连妈妈两个字,都觉得自己没有脸喊出口。」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可是少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现在就不会有我了。我明白,可是心里却还是充满了矛盾。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抗拒他们对我释出的善意。这么做好像可以让自己好过一点。」
我抿了抿乾涩的唇,心疼地抚上他眼下的阴影处。
「如果好过了,又怎么总是睡不好?」
他不发一语,眼睫微颤。
片刻,他微弱地低语,「是啊,结果我们好像谁也没真正好过。」
胸口一阵堵,我情不自禁地将他拥入怀中。
我们在彼此面前变得坦承。可是我清楚知道,我们谁没有办法代替对方跨过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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