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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倏然睁开眼,抚上额头,一片湿润。
天花板悬掛的夜灯微弱的光,我恍惚地望向四周,在窗帘的缝隙中看到的是窗外的夜色。
我闭上眼尝试再次入睡,却怎么也无法陷入睡眠。
按下床头的电灯开关后,我起身坐着。刺眼的灯光令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我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好半晌,我才慢慢地抬起脸。
自从开始放暑假,我的睡眠品质每况愈下。在闔眼没多久突然惊醒,或者是清醒时天还没完全亮。
这阵子我没有一天能好好睡上一觉。我也明白,这些日子的不安稳是源自于什么。
书桌前的小时鐘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在我面前摆着的是高一课程的总复习讲义,耳边是风扇转动的声音,偶尔能听到窗外传来雨水打落在阳台地面的声音。
试着想将文字看入眼,胸口的滞闷感令我感觉连呼吸都沉重。喉咙一阵乾涩,我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马克杯,在提起杯子,才发现里头连一滴水都没有。我回头拿起水壶,但在手壶轻盈地被提起时,我才意识到连水壶都没有水了。
暂时打消了喝水的念头,我瞥见水壶旁边摆着插着充电线的手机。我的视线定格在手机,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脸孔。
当那个人的脸出现在我脑中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变得发烫。我移动了风扇,让出风的方向对着自己,想藉着风扇吹走迎上双颊的热气。
脸颊上的热气消散了,胸口的燥热却仍持续。
……现在这个时间,傅聿不知道睡了吗?
记得刚放假那几天收到他讯息时,注意到他发讯时间几乎都在半夜,有的时候甚至接近早上。
每天回讯的第一句话总是不离要他早点睡。即使我心底其实明白,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心理影响了生理,该从何根治?这点我是再明白不过了。
我抿了抿唇,将充饱的手机拔下充电线,按下开机键。在萤幕亮起主画面的第一时间,我直接点进了通讯软体。最新一条讯息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看到他的头贴,我忍不住勾起唇瓣,点进讯息详读他的讯息。
『为什么不参加?你不是想去吗?我可以和你一起报名。』
在看到完整的句子时,我的心头一暖,一瞬间感觉映入眼的字句变得朦胧,我眨了眨眼,在视线恢復清明时,我这才注意到下面那条讯息的内容。
倏然,方才散去的热气突然窜起。
明明他人不在我面前,但是我却有种害羞到想找个洞躲进去的感觉。
『不过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才陪你的。』
好半晌,我调节好自己的呼吸,在对话窗输入回讯。
『睡了吗?』
在传完讯息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口乾舌燥,拿起水壶想下楼倒水。在打开房门后我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就怕会在这时间吵到隔壁房的爸妈。
步伐止在楼梯口,我望见客厅的光源延伸至二楼的楼梯。
爸爸上楼前总是会把客厅的灯打开。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我的视线盯着那抹微光,思绪漂流到几年前──有一次半夜想喝水,但厨房的电灯开关离楼梯有一段距离,半梦半醒间,我在下楼时因为踩空而摔倒,声响吓到晚归的爸爸。
自那之后,爸爸回家上楼前都会把客厅的灯打开。无论是在台湾的时候、还是在美国的时候,这个习惯从来都没有改变。
有些习惯不是不能改变,而是我们有不用改变的理由。
就像是,在我跟着他们回家的那天,他们告诉我,无论是谁回家都要说声:「我回来了。」
这个习惯,我也没有改变。
思及过往,我情不自禁地扬起唇。
在我欲踩下阶梯时,楼下传来细微的交谈声令我下意识地收回了脚。
我舔了舔微乾的唇瓣,心底有股不安的情绪正在发酵。我吞嚥了口唾液,感到喉咙乾涩不已。
直到,那句话清晰地传入耳内。我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呼出来。
「我们说好了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
「我知道,但我想再过段时间再告诉她比较好。」
「你觉得她能够接受吗?」
「我想她会,但是我也怕她会。」
「那天吃饭的时候她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妈妈顿了几秒,音量不受控的提高,「我一直都知道她很懂事、也从来没对我们任性过,可是我有时候会因为她的懂事和独立而感到难受。」
「她会懂得这么多,不也是因为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经歷那些事吗?她的生父和生母所带走的,是我们用再多的爱和关心也没有办法填补的。」好似听到一声深沉而漫长的叹气声,「我想,她不是不会因为分离而难过,而是因为她现在所经歷的一切离别,都比不上那次带给她的伤害还深。」
有一瞬间,我感到双脚一软,在我几乎要站不稳
', ' ')('时,我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我紧紧地攥紧了扶手,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我们的存在没有办法完全弥补她心里的缺。」她微微哽咽,「但是我在意的是,我们的决定会不会让她心里的缺又更大了?」」
好似有块大石压在胸口,我移动不了那颗大石。
我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倘若不是指腹能感受到鼻子呼出的气息提醒着我还活着的事实,我甚至有种自己不会呼吸的错觉。
好像有层无形的膜阻隔了我和外界的声音,后来的话,我什么也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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