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到寝室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乔琉因为体质特殊,睡得早,上床后就把灯给熄灭了。他想睡觉,林良还哪里敢继续在下面转悠,于是也爬上床玩手机,只从床头那里透出一点零星的光亮。
周子舟轻手轻脚地摸进来,抹了把额头上因为搬东西而累出来的汗水,有些犯愁,他还没洗澡呢。乔琉已经把灯给关掉了,难不成他要摸黑进厕所?
算了,摸黑就摸黑吧。
周子舟一向随遇而安,从床底下找到自己的盆和毛巾,摸进了厕所,脱掉衣服后拧开莲蓬头。谁知道因为看不着,拧错了方向,一不小心被冰冷的凉水劈头盖脸地淋了一整个头。身上本来就大汗淋漓,突如其来被浇了个透心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等到淋浴的水变热,周子舟已经哆嗦得不行了,站在莲蓬头下快速冲洗了会儿,就裹着毛巾爬上了床。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他也没法吹,因为吹风机声音太大,待会儿铁定把人给吵醒。他只能用干毛巾含糊着擦一擦。
轻手轻脚地爬上上铺的时候,周子舟还顿了会儿,犹豫着自己要睡哪一头——
寝室里四张床全都是上铺,扶梯全都在床的右侧。不想半夜掉下去的话,肯定要头朝着厕所那头,脚朝着寝室门那头的。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现在已经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了,今天是下午一点多碰了乔琉十秒钟的。也就是说,在一个半小时之内,他必须触碰乔琉第二次,否则这大半夜的,乔琉就有可能睡着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了。
赶紧的,必须碰人!为了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周子舟打了个寒战之后,就轻轻地把被子调换了个头儿,把枕头移到扶梯这边,和乔琉头顶着头躺下。
对面床铺的林良有些怪异地从手机屏幕里抬头打量他一眼,正常人哪里有睡在扶梯那头的,不怕掉下去吗?
周子舟没有在意,一心一意琢磨着这次该怎么不动声色地碰到乔琉。
因为两张铁架床是紧紧挨在一起的,所以两个人距离很近,头顶和头顶之间,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周子舟能够听见头顶传来乔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乔琉的呼吸声比一般人浅很多,他从小就有病,心脏跳动注定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强壮有力。
经过第一次找机会触碰十秒钟,第二次周子舟也有经验了。他不急不躁地等着乔琉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直到乔琉好像睡着了,周子舟才翻了个身,看了眼睡在自己床头的乔琉,找机会下手。
不看不知道,一看周子舟便顿了下。因为刚开学,乔琉床上的帘子还没有装起来,所以从外面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能够完全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白皙的额头上刻下小半片清幽的月色,挺直的鼻梁下嘴唇紧紧抿着,苍白中又透着些柔嫩感。
周子舟虽然见识没有这些城里人多,可并不是没有审美。他进了w大之后,就见了很多俊男美女,但是目之所及,还要数梁茉和乔琉最好看。甚至真的比较起来,还要属乔琉更胜一筹。乔琉就属于那种往人群中一站,只瞧着个后脑勺,就知道是个大帅哥的类型。
年纪轻轻的,长得又好看,居然得了这种怪病。
周子舟惋惜了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琉,琢磨着从哪里下手,能够不惊醒乔琉。
乔琉是仰着睡觉的,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指尖距离周子舟只有七八公分左右,只要把手探过去,就能摸到了。
周子舟左右看了看,没有好地方能下手,于是屏住呼吸,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越过两张床中间的铁栏杆,若无其事地抵住乔琉垂在额头上的中指指尖。他的动作轻到几乎没办法察觉,即便不小心把乔琉弄醒了,也可以找借口说是有蚊子。
周子舟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谁知道刚碰到两三秒,乔琉突然抓了抓俊脸,那只手自然而然地移开了,随即又翻了个身,对着墙睡。
周子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迅速怂怂地收回手,他心脏怦怦直跳,万一被抓包半夜摸乔琉的手,那自己还不得被误会成什么样,那可真不用做人了,太尴尬了!
周子舟静了会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安地看了看被子里的闹钟,都已经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再这样下去,王瑞要给乔琉收尸了,自己那条高架路也直接泡汤得了!他咬咬牙,又从枕头里抬起头偷瞄乔琉一眼,见乔琉仍然沉沉睡着,压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周子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出去,这回小心翼翼地按在了乔琉的耳垂上。
可别说,乔琉耳垂的质感还挺好摸的,被月光一照,透明如琉璃,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周子舟一边摸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乔琉,一旦发现乔琉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就赶紧撤退。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乔琉,鼻尖上都快渗出汗水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指尖上的耳垂越来越烫,短短十秒钟,简直跟在火锅里滚过一圈似的!
几乎是掐着秒表熬过这十秒钟的,十秒钟一过,周子舟赶紧做贼心虚地收回手,往枕头上一趴,结果太慌乱了脑袋一下子撞到铁架床上,发出清脆的“砰”地一声。不过看起来乔琉睡得挺沉的,还是没有醒。
完成任务了。周子舟舒了口气,赶紧整个世界都放松了,他觉得刚才那短短十秒钟撑得脖子酸,于是一会儿就睡着了,也没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结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周子舟就觉得脑子有点儿疼了。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但是来了南方毕竟有点儿水土不服。早上简单地吃了两个馒头,就匆匆穿着迷彩服去操场上集合了,大学的军训开始了。找到自己班级以后,周子舟就觉得很不舒服,顶着大太阳有点眩晕,身上还一阵阵发冷。
乔琉和林霍然两个人都睡了懒觉,直到军训教官都开始训人了,才懒散地走过来。乔琉穿个迷彩服都鹤立鸡群,别人穿得灰不溜秋,他最上面两颗扣子无意识敞着,露出白皙精致锁骨,简直不用拾掇就可以直接拉去拍军服诱惑。
他迈着长腿一路惫懒走过来,一路吸睛无数。
周子舟站在最后一排,侧过头越过几个高个子男生看了乔琉一眼,就发现乔琉好像精神不大好,耸拉着脑袋走过来时哈欠连天,眼底还有些青黑。
林霍然也瞧出了乔琉好像没睡好,便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问:“怎么了?你不是不认床的吗?”
乔琉嗤了一声,锐利的视线隔着几排队伍,准确地落在周子舟身上几秒钟之后,又匆匆移了开去,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全身都有些不自在,莹白的耳根还跟被人揉弄过了似的,红通通的颜色从昨晚一直延伸到现在。
昨天晚上他简直被周子舟震惊到了,追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像周子舟这么痴汉变态的人,简直是第一次见!
居然半夜又是摸他的手又是捏他的耳垂的!
周子舟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乔琉愤怒至极,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按着揍一顿,揍到他爹妈不认,让他还敢再调戏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子舟的手一碰到他时,他就整个人跟麻痹了似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地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温暖热气传进心脏,暖和了那片又冷又阴的地方。
他从小到大都被体内的寒毒折腾得够呛,大夏天的要穿着长袖不能喝冷饮,冬天更是必须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裹起来,否则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给冻死过去。常年活得处处掣肘,有时候觉得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周子舟一碰到他,那股暖气长驱直入,钻入心脏,犹如在心脏上设置了一层暖融融的保护罩,常年折腾他的寒气顿时消失无踪。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他觉得特别安心。
于是居然就那样又怒又恼地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乔琉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满肚子火想找周子舟兴师问罪,但是周子舟起来得比鸡还早,一大早就不见了。从寝室里走到这里来,乔琉憋着的满肚子火,却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他又把这两天周子舟的所作所为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越发笃定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谁能想到居然敢在半夜偷偷摸他。先前笔掉了,故意摸他的脚踝,以及离开座位时卡在他怀里,八成也是做戏。简直十足的痴汉变态。
乔琉从小到大追他的人能够从w大排到对面s大学去,那些女孩子使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但还没有一个像周子舟这样……这样……乔琉简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样——惊世骇俗。
而且他一来操场,就看到了周子舟踮着脚,隔着很多人头,眼巴巴地往他这边看,简直像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他脸上似的。
乔琉感受着他的视线,心说不要脸,俊脸却一阵阵地泛红,心尖上还有一阵细细麻麻的莫名奇妙战栗感,他垂下眼帘,有点恼怒地道:“还真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这么黏人的。”
“你说什么?”林霍然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刚要问,乔琉就径直往最后一排走过去了。
周子舟正默默掰着手指头在心里盘算,按道理来说,昨晚乔琉被自己触碰了足足十几秒,今天应该跟吸足了灵气的小妖精似的神清气爽才对,怎么现在跟一副没休息好或是被折腾了一晚上的样儿,难不成是自己的失误?昨晚两次触碰中间间隔时间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才这样的?
他忍不住又担忧地看了眼乔琉,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乔琉在今天的军训中撑不住,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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