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2节</h1>
“巧克力,巧克力。”少翊独自在书房里踱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唤来德福。
德福躲在门外偷着懒儿呢,连忙将帽子重新扣上,小跑着进屋道:“奴才在,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你去打听打听,宫里可能找到什么……什么……你知道金属吗?”少翊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说出了金属两个字。
“奴才愚钝,不知皇上所说的这个金属……是个什么东西?”德福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将头又低了下去一些,这皇上三天两头的就冒出点儿新鲜事儿来,还得瞒着太皇太后,自己这个做奴才的,也是蛮拼的。
少翊眼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地顿住:“你去库房了取些金子来,把它融了去,命人打个指环,大小一会儿子朕写给你,可记下了?”
“奴才记下了,可皇上您若是想做个指环,宫里头也有好几个铜的收在库房里,这东西都是蛮夷之地上贡来的,您从前也都瞧不上的,何必去用金子做呢。”
德福小声地说着,又补上一句,“前些月挞玛国那头还献了几个上来,皇上可要看看?”
少翊转过身子:“铜的?”
“正是呢,说是挞玛国里用来记事的物什,那君主觉着好用也方便,就让人送了几个过来。可咱们靖国地大物博的,宫里人手又多,哪里还用得上这种东西来记事,皇上您就让收进库房里头去了。”
德福点点头,略一思索:“这东西做地粗糙,也没有玉扳指那样尊贵。”
少翊摆摆手,接话道:“你去,把朕库里的账目拿来给朕瞧瞧,朕记得库里像是收了个红宝石成色还不错?可有钻石一类的东西吗?”
“哎哟,奴才惶恐,红宝石是有一个的,可这什么钻石……奴才可就没听说过了,皇上您比对个样子,奴才派人去宫外寻寻?”德福面色稍稍有些垮下来,“可奴才这辈子,都没听说过有什么钻石这种东西的。”
少翊抿着唇边,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也是,我记着这东西也就几百年的历史,估摸着是寻不到的。”
“皇上您说什么?”德福并没有听清少翊的呢喃,他上前两步,询问了句。
少翊睨了他一眼,挥挥手道:“没什么,那你去把那红宝石拿来给朕瞧瞧,咱库房里还有什么更好的宝石不?”
德福是建章宫的总管公公,库房里有什么早就映在了他的脑子里,他细细思索了一遍就开口道:“那红宝石是霍大人进献的,论品相论成色都是上佳,如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么……就只有邻国那里送来的月光石,倒是稀罕。”
“月光石?”少翊的眼睛亮了亮,“是不是中间发着幽蓝或者是亮白的晕彩的那个?”
德福点点头,笑了起来:“回皇上的话,正是那个,皇上当时也觉得稀罕,但想不到用在那儿,就让奴才先收进库房里存着了,皇上可还记得?”
“额……记得,当然记得。”少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就用那个,你找两个能工巧匠,把那月光石打磨了,镶在金指环上,再呈上来给朕瞧瞧。”
德福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少翊:“皇上您要将这么稀罕的东西打在指环上?!那指环根本没什么用啊。”
“朕让你去打,你就去打。”少翊颇有些不耐,他将案几上的宣纸拿了起来,递到德福手里,“就按着这图上的做,若是做岔了,就让他们回去吃自己的吧。”
德福接过那张宣纸,看着上头怪异的线条,和奇怪的图案,心里头替那几个工匠捏了一把汗:“是,奴才这就去嘱咐他们,皇上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要吩咐的?”
“十日,朕给他们十天的时间,记清楚了吗?”少翊算了算日子,一手扣着案几,这动作是盈之思考问题的时候最爱做的小动作,潜移默化之间,倒是被少翊学了去。
德福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只能擦擦额前的冷汗,躬下身子道:“奴才遵旨。”
“恩,那……”少翊顿了顿,刚想接着嘱咐一句,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宫娥的声音,那是太皇太后拨来的宫人,自打建章宫大换血之后,她就总是明着暗着的和德福抢活干,德福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更是让她恼火不已。
“皇上,太皇太后娘娘那儿传话过来说,午膳备了您最爱的四喜丸子和香麻鹿肉饼,都是今儿早上特意嘱咐小厨房准备的,请您过去用膳。”那宫娥名唤素锦,少翊不耐她很久了,张口闭口的就是太皇太后娘娘不说,连用膳用几口也要管着,简直神烦。
可太皇太后的面子是不能拂的,她既亲自开口请了,自己这个做孙子的,就必要去一趟的。少翊使了个眼色给德福,示意他去把门打开,自个儿出声打发了素锦去:“知道了,朕这就让巧克力准备肩舆,你就留在建章宫里管管事儿吧。”
“德福公公对建章宫里的事儿比奴婢熟悉,不如还是奴婢陪您一起……”素锦面色一僵,不依不饶地继续开了口,这么些天她也摸清了这皇帝的脾气,多说几句也并不碍事儿。
少翊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既然如此,素锦姑姑就先去领了二等宫人的差事来做吧,先熟悉熟悉咱们建章宫的事物,再上御前来伺候不迟。”
话一说完,还不等素锦反应,少翊就径直走出了书房:“还不快跟上,巧克力?”
“哎,奴才这就来。”德福小跑了几步,路过素锦边上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傻站在原地,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来:“素锦姑娘,还不快下去领了差事来做?咱们建章宫可是不养闲人的。”
素锦到底如何,少翊不知道,他一路坐着肩舆,心里头将太皇太后的意思过了一遍,想着也不过是借着机会把钟媛推给自己罢了。
终究是个老妇人,自己若是不收,她也没有强塞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少翊的面色就好看了不少,连请安的声音里都在着些明朗轻快:“儿臣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来吧。”太皇太后今儿的心情看起来也好像是不错的样子,她一双凤目因为笑容而眯了起来,倒是也有了几分慈眉善目的意思在里头了,“哀家千盼万盼,才把皇帝盼来了。叫她们传膳吧。”
“喏。”落吟应了声,冲着下首的小内侍做了个手势,外头的膳食就个个摆放在宫娥的红木盘子上,鱼贯而入,足足摆了有一大桌子。
少翊挑了挑眉,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话,在太皇太后身旁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心里头还藏着事儿,也不欲与少翊多加寒暄,望了眼自己身后的钟媛,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曼声道:“瞧我这老太婆子,忘了给皇帝介绍了,这位是钟家的丫头,论辈分也算是哀家的侄孙女儿了,来,钟丫头,给皇帝请个安去。”
钟媛垂着头走至殿中央,跪下身子行了大礼,声音清脆犹如三月黄鹂:“臣女钟氏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你瞧,多懂规矩。”还不等少翊接话,太皇太后就自个儿笑着出了声,还忙不迭地让落吟将人搀扶起来,“快别跪坏了,一个小小姑娘家的身子骨弱,哀家看着就心疼,钟丫头生得好,又懂规矩,是个可人疼的,皇帝你说是不是?”
少翊这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着德福道:“去将那道百花鸭拿过来给朕尝尝。”
“皇帝,哀家在与你说话。”太皇太后果不其然轻蹙起了眉间,钟媛小心翼翼地再次退至太皇太后身后,轻声道:“太皇太后息怒。”
少翊用了口鸭子,放下银箸道:“嗯?太皇太后娘娘家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的,哪里还用得着朕来夸。娘娘您不是传朕来用午膳的嘛?”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那道酱焖鹌鹑上,德福极有眼力见儿的布了菜,少翊这才继续道:“朕以为太皇太后娘娘是知道老祖宗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的。”
太皇太后的面色变了又变,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椅柄,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咽下这口气,顺了眉目与钟媛道:“皇上年轻,总爱和哀家开些玩笑,你不必在意,一起坐下来吃吧。”
“臣女遵旨。”钟媛欠了欠身子,在二人的下首坐了下来。
一时间寿康宫里气氛有些凝重,可少翊却不以为然,犹自吃得欢快,德福觉得自己简直是顶着太皇太后杀人的目光完成了一顿午膳的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