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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对颜色的喜好实在是十年如一日,外出时虽然也会穿着成年男子惯用的庄重深色,但居家的衣袍永远只有各种层次的红和各种深浅的绿。此刻穿在身上的这一套就比大朝会上的殷红华服还要红艳,衬着他如少年人一样的白净脸庞,真真是血红雪白,鲜嫩得让人很想冲过去咬上一口。
戚云恒将目光从欧阳的衣袍上收了回来,同时也收起了将这件衣服也撕开剥掉的念头,伸出手,把欧阳从罗汉床上拉了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戚云恒轻声说道。
回到夏宫,这边的厨子已经开始在准备晚膳。
让厨房那边添上奶味蒸糕这道点心,欧阳又让魏公公帮忙,去后宫的库房里寻了些好看的陶瓷罐子,装上红糖、白糖、牛奶、白面,每样六份,准备和蒸糕一起送给六位尚书。
戚云恒很少见到欧阳这样大方,还是对一群跟他没什么干系的陌生人,其中两个更与他刚刚有过争执,不由挑眉问道:“你这是在送礼?”
“是呀,我就是想贿赂他们。”欧阳坦然承认。
戚云恒没有接言,皱起眉头,直盯盯地看着欧阳。
“真的就是贿赂。”欧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要我接管内库吗?这些东西就是用来打前站,堵他们嘴的。”
见戚云恒还是半信半疑,欧阳只得继续解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总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好东西,将来才好大开方便之门,少给内廷司制造麻烦。”
“你想让内廷司经营这些?”戚云恒问。
“只是一个起步,暂时还谈不上经营。”欧阳没有否认,“就眼下来说,你能掌握的生财之道其实有限,而皇庄大概是见效最快也最不容易惹人诟病的。我打算这几日便去皇庄那边走上一圈,切切实实地看上一看,然后把该规划的规划好,等到春暖花开之后,就直接着手去做。”
欧阳的话其实有些不尽其实。
他拿出来的红糖和白糖都是南边的手下人送过来的蔗糖,而甘蔗这东西只能在南方种植,若是栽种到北边,即便长了出来,也会如“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般,天晓得能长成什么模样。
但他手里还有北边手下收罗来的甜菜种子,种在京城以北的地方毫无问题。用甜菜制糖虽不如甘蔗那样简单方便而且易提纯,但只要放低标准,一样可以在现有条件下制出不那么好看但味道却也差不到哪儿去的粗糖。
虽然内廷司的生意迟早要走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暴利垄断之路,但在筹建的初期,过于暴利的收益也很容易刺激到朝臣们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使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生出指责的欲望,给内廷司的发展造成严重的桎梏和阻碍。
蝴蝶翅膀
正因如此,欧阳给内廷司勾画的初期蓝图就是“自给自足”——别管能不能产生收益,又产生了多少,前三年的账面都不能出现明显的盈余或者亏损——两者都会使朝臣对内廷司的存在产生关注乃至质疑,只有不赚不赔,才会降低内廷司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尽可能地不惹人注意。
于是,某些物美价廉但又非平民所能制造的农副产品就成了首选。
正所谓士农工商,身处士族之上的皇帝若是去经商,肯定会被视为自降身份;可要是换成务农,就会被赞美为天下之表率。至于务农务出来的农产品如何经由“工”这个途径转移到“商”路上来,这个年代的人类是很少会去关注甚至都想不到该去关注的。
戚云恒今日很是尽心尽力地帮欧阳擦了pi股,这让欧阳很是“感动”。而他能够回报给戚云恒的,就是在已经应下的差事上多尽心,尽可能少地给他平添麻烦。
至于机缘巧合赠送玉玺一事,欧阳已经将其抛诸脑后。
先不说这就是一桩巧合,即便不是,他也不会更不敢挟恩图报。
跟皇帝讲恩情那就是作死。
即便是施恩,也只能让皇帝施恩于你。千万不能反过来,让他发现你对他有了恩情。而更加不可为的,就是让他觉得你觉得你对他有了恩情。
一旦出现最后一种情况,那你距离家破人亡、身死魂灭也就不甚远矣。
欧阳望着戚云恒,等他追问自己的详细计划,但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晌,戚云恒却率先移开了目光。
“其实,我对农事乃至民生……不甚了了。”戚云恒不无尴尬地苦笑。
戚云恒生在国公府,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即便是最落魄的时候,也不过是精神上的,从未因生计艰难而涉足过平民百姓的行当。
欧阳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所谓民生,说白了,其实就四个字:吃饱,吃好。只要做到这两点,便会天下太平,千秋万代。”
“重檐的说法倒是新奇有趣又简单明了。”戚云恒立刻生出了探究的兴趣。
——心得体会罢了。
欧阳这样想着,却不能这样回应戚云恒。
“在我看来,天下事不过两种。”欧阳道,“一
', ' ')('种是吃太饱,撑的;另一种是吃不饱,饿的。朝堂上的事,大多是前一种;百姓间的事,却基本都属于后面一种。只是呢,我虽能看得明白,却想不出解决之道。毕竟,让朝臣挨饿和让百姓吃饱都是至今未决的千古难题。”
说完,欧阳把手一摊,作无奈状。
戚云恒没有马上接言,将“吃饱吃好”四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很快挑眉道:“重檐的意思,我多少明白了一些。饥饿的感觉,我也曾体会过,确实很容易让人铤而走险,酿造祸端。”
“你也曾挨过饿?”欧阳一愣,不自觉地歪了话题。
“征战的时候,免不了出现诸如粮道不畅、供给不足的情况。”戚云恒点头道,“即便没有这些情况,也会有没办法埋锅造饭或是没时间吃饭的时候。”
“说起来,自从朱边投入到我的麾下,三餐不继的事情才少了很多。”说起征战,戚云恒便有些刹不住闸,侃侃道,“朱边这人其实是个全才,在寻找吃食上更是厉害跟老鼠一样。哪怕是荒原旷野,他也能挖地三尺,把可以吃的东西翻找出来。只可惜,他的性情和重檐你有些相似,都存在那么点……偏差,而他对自己的性格也和你一样有着自知之明,这才主动弃了丞相之位,去了更能让他拓展喜好的刑部任职。”
“喂——”欧阳不爽地瞪眼,“拿我和他做比,你神马意思啊?等等,我说,你处置孙妃一家的损招不会就是他想出来的吧?”
“重檐觉得这样处置不好?”戚云恒对欧阳的反应有些诧异。
“看从什么角度去说了。”欧阳撇嘴,“反正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钝刀子割肉,又狠又毒又阴险,简直损到家了——当然,我也没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就是了。”
欧阳从不觉得留人一命就是仁慈,也不觉得把对手踩到泥里就是报仇雪恨,所以他处置仇家的法子从来都只有一种,那就是速战速决地斩尽杀绝。
简而言之,他会给仇家一个痛快,但绝不会给其活路。
但戚云恒其实并不知道欧阳到底干了多少“坏”事,只知道他的仇家经常会自掘坟墓,不是莫名其妙地作死或者暴毙,就是平地走路的时候把自己摔死。总之,欧阳的仇家一定会死,但绝不会也从不曾与欧阳产生证据性的关联,而欧阳明面上的案底永远停留于打架斗殴、当街谩骂这种用银子就能解决的程度。
戚云恒当然有过怀疑,但之前是一叶障目——我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如今更是纯洁不复往昔,只觉得欧阳铲除异己的手段未免太过简单粗暴。
至于其中对错,戚云恒根本不会再去考虑。
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戚云恒并未把欧阳的吐槽放在心上,只当他看不惯朱边的行事做派,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欧阳也没揪着此事不放,只默默在心里给朱边添了个“祸害”的标签,标上了“一旦招惹就要迅速置其于死地”的备注。
正月初十,难得的阳光明媚,天晴气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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