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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莫斯科吗?”我动着搁在肩膀的下颚问,“怎么回来了?”
凉意相黏,声音冲地灌进耳里:“演奏结束了,我就回来了。”
我怔了会儿:“结束了吗,我以为你才过去……”
“早就结束了。”林怀喻道。
我讶声:“抱歉,我又错过了。”
林怀喻笑起来:“没关系,还有下次的。”
“下回是最后一场了吧?”我说。
“对。”他点头,“下回再不来,我就直接把你拎去巴黎。”
我抿了嘴角笑:“你试试呗。”
几阵玩笑话的寒暄,我边应着,边转身掏着钥匙去开门。金属碰撞的脆响在走廊回荡,后头许久没应,正当我转身之际,那股气息萦绕,传来的声握在了门把手上。
“你最近还好吗?”
手里金属的冷意尚存,我迟疑地眨了眨眼,应着:“挺好的。”
气息起伏,林怀喻抬了眸望我,没应声。声音迂回地荡漾,缓缓过后,他才“嗯”了句:“那就好。”
“上回电话挂得急,后来拨回去的你也没接。”他继续说,“我又从季总监那听到了一些消息,还担心出什么事儿了。”
胸腔的鼓跳许久难平,眼睛的涩延至了太阳穴,疼得嗡嗡。我反应一下地失了笑:“就算是出事了,你回来又有什么用?”
只闻一嘁,那声乐道:“要是公司破产了,我倒是能……”
话还未完,我捶着推了林怀喻,连呸三声:“话可不能乱说,你收回去。”
又是玩笑话,林怀喻忪了忪我的头发说好,回去。然后,手推着我进了屋。我便笑着回头质问他:“我让你进来了吗?”
他又推了我一下:“进去吧。”
我被推进玄关,身体的冷感被切断,身后的门也随之嘭地紧闭。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林怀喻道:“昨天的飞机。”
“昨天?”
“嗯。”
“累不累?”
“习惯了。”林怀喻耸肩,“七个小时而已,不算长。”
我笑他:“七个小时不算长,多久才算长?”
“练习的时间都紧着,哪还有时间记这些。”他这么回答。
“可辛苦哦。”我说。
林怀喻笑起来:“你总要付出点什么,不辛苦的话,梦想可会走失的。”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刚拿起杯子倒水的时候,林怀喻没有回答,瞧见他的目光忽而停滞,我问:“怎么了?”
他问:“你打架了?”
我不解:“什么?”
刹间的温凉挠了脖子,然后整个掌心覆住了我的颈侧。很突然,短暂的刺痛惹得我嘶了声。
林怀喻沉了声:“怎么弄的?”
反应顿顿,我问他:“是被划伤了吗?”
他睹了我一眼没应,我放下杯子便挪开他的手,伤口已经愈了半截的痂。我下意识叹:“哦,还好。”
“什么叫还好?”
林怀喻伸手掐住了我的下颚提起:“你是看不见你这痕有多长,再深一点你都笑不出来了。”
说着,手的力气又使劲捏了一把。我不由地嗷起来:“林怀喻!”
闻言,手腕的力道松了下来,林怀喻动着眸却不饶人:“现在才知道疼?”
我白了他一眼,咧着嘴:“哎,当时想不了太多。”
林怀喻低眉,还在瞧着伤口。许久,拇指从中挪开,留在了伤口边缘摩挲,然后又是一声叹息:“下次别这样了。”
我抬眼,他的视线并没有应我。他只是垂着帘,细碎的发丝凌乱地耷拉在额前,再定睛细看,穿透缝隙,疲惫不堪的眸还在微微颤着。我收起目光,面对善意,也顺地应下。
嗯嗯点头地过后,我问:“伤口有多大?”
林怀喻拎眼睨着我:“有一指半了,你觉得算小吗?”
“还好吧。”我讪讪道。
“家里有药箱吗?”他环绕四处。
我给指了指方向,然后林怀喻提着盒子坐到沙发上。处理伤口的时候,我问他:“你在外面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林怀喻回答,这样说着,他手里的棉签轻敲了敲我,“行了,别动了。”
我应下,又说了:“比起小时候,这算什么?”
“比起小时候?”林怀喻动了动眉,“那这又得在你的叛逆道路上添上一笔了。”
我觉得好笑:“这不一样。”
我还想说些什么,口袋传来阵阵声响。我掏出来瞄了眼,对林怀喻示意,他也向我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药箱,然后起身走去了阳台
', ' ')('。
我接通了电话:“喂?”
那头也应了声。我问他:“你今天去哪儿了,开会为什么不在场?”
“抱歉,邵总。”项珩回道,“昨天珈亦跟我说了后续工作,所以我今天去跑了趟店铺找人调了监控。”
我一下地诧异:“你去了店里?”
项珩:“对,去了几个。发现前天来闹事的几个人近段时间都有进出过店铺。”
我蹙眉:“进了哪些?”
“靠近公司的四五个。”项珩道,“在警察局那几个人也承认了那些有问题的商品就是他们往店里塞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吗?”我问。
“没有了。”项珩说,“他们被带走了,然后我就直接去了店里。”
我捻着指腹摩挲,然后道:“你今天只去了店里是吗?”
“对。”
“好,那你现在去趟厂家。”
闻言,项珩顿了顿:“厂家?”
我:“公司附近那一家店铺没有从公司的供应商进货,那东西就是从外面来的,去查一下他们进货的厂家和食品运输路径。”
项珩深吸一口气:“好。”
我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挂断通话之后,还未歇停几分,手机再次震了一下。我看着屏幕愣了一会儿,稍作停息才按下了接通键。然后,冰凉攀上了我的耳:“你在哪儿?”
“刚回到家里。”我说。
电话那头:“前天是怎么回事?”
我一凝,停滞在唇前的空气霎时被捂热。邵老先生还是来过问这件事了。
我如实答道:“有人来底下闹事,说是店里的东西食物中毒。回城近十家都有问题,珈亦说她已经清理干净了,项珩今天也去调了监控,但我觉得……”
面对邵老先生,我总是会犹豫。但他似乎未注意我的欲言又止,只是对我:“说。”
“我今天也去了一家店里,看了眼还是有遗漏的。”我回答,“我不知道大概的数量,所以不能确定是厂家的问题还是那些闹事的人。但珈亦也说了这家门店的供应量没有达到数额,我估计他们找的厂家被人掺了东西。”
“去查了吗?”邵老先生问。
我道:“我让项珩去了。”
“除了这件事。公司最近亏损了很多,门店那边采购部更换的器械也有问题,可能是财务和运营沟通不当,所以我让谢舟去处理了。剩下关于费用金额的问题,王珈亦和徐非已经在理了。”
邵老先生沉吟:“嗯,食品厂家那边你后面最好私底下找人再去一趟。”
“好。”我应了。
“还有吗?”
“没有了。”
忽而,邵老先生厉声质问:“今天是不是动手了?”
我反应迟钝地怔了:“我……”
“为什么动手了?”
这样的声音我听了很多回,现在我已经近乎于习惯。但这次我却感到反常,反常地像从前,像小的时候,情绪竟然有控制不住的波动。
我盯着桌上的玻璃杯,顿顿地道:“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
“你当然有理由,他们也有理由。”邵老先生立刻接过我的后语,“但事实起因就是因为I·S,没有人会听一个出了问题的理由。
“你还是小孩子吗?”
“我…”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邵老先生:“所以,你在动手之前是不是也应该想想后果?”
我没有反驳,耳里的声音嗡嗡作响,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几连的反问让我有些呆愣了,好像回到了高中。眨眼的刹那间,眼前逐渐浮现了道身影,伟岸,也很遥远。
为什么动手?
想起来,也是同样的话语。邵老先生坐在沙发上,戚小姐也在,我垂着头站立在他俩面前。我甚至记不起他们的神情,只有背在身后那双局促不安的手。臂上的火辣不止,不断提醒着我第一回出格的举动。
邵老先生又问了我一遍,我依旧没回应。面对严苛,我只能沉默。
以前一样,现在也是。
回神后,邵老先生也缓下了嗓:“你太冲动了,下次不可以这样。”
“…嗯,知道了。”
缄默。
“爸,还有一件事。”
我缓缓道:“闻誉也来了。”
“闻誉……”邵老先生念叨了几句然后恍然,“哦,闻家的那小儿子。”
我小声“嗯”地应道。
邵老先生默了会儿,伴着情绪的啧声。一阵无言,呼吸的鼻息一沉,嗓音似乎隐约地愠怒了。然后他对我说:“这件事你别管了。”
“什么?”
邵老先生没再详
', ' ')('说:“先这样吧。”
我差点未转过弯来,直到‘为什么’这三个字下意识紧刹在我嘴边。自我接手I·S,邵老先生几乎不再揽事,这样的口气甚至少有,也只有那一次。
只有我莽撞的那次。
我思绪一空,似乎是明白了:“哦…知道了。”
临挂电话前,邵老先生问我:“受伤了吗?”
“没有。”我回答。
“那就好。早点睡吧,孩子。”
我“嗯”了声:“爸,你也早点休息。”
撂了电话,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舌尖抚过唇,有点干涩。烦闷未散,我习惯性地揉着太阳穴,又捏掌心的虎口。触到脖子的一刹那又疼了一下。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避开了侧颈的伤。力道捶着肩膀,也是疼的。
又是莫名的情绪,我阖了眼,双肘撑在大腿上,紧咬牙关同时,似乎也咬碎了什么。说到底我还是年轻,邵老先生还在锤炼我。
黑暗慢慢地侵蚀边缘,我费劲了力去抵抗。朦胧地睁了眼,模糊过后,想喝点水,伸手去握,只觉得有些冰冷,再提起,里头是空的。我不由地握紧了它,没有目的地用力,直到松了手那刻感到一阵麻木,掌心聚起的血液散开,愈红了起来。
这时,只听一道拉门,然后风声呼地溜来,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清冷:“怎么了?”
我收起了手掌,淡淡道:“没什么。”
然后,旁侧的座位落下一股陷,林怀喻又问:“那为什么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我回答。
无言,旁边没声了。
半晌,陌生的凉意碰到了后颈,我下意识地抽动,指尖蹭蹭继而拂过,触感又忽而抚上了后脑勺,轻轻地揉了又揉。
一阵酥麻快要敲碎我。
“干什么?”
我垂了眸盯着地面,不想,竟被拽着手臂拎起了面来。这一瞬间,我脑子空白。
只有眼睛。
林怀喻,我对上了他的眼睛。但这么近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了。不知是愠怒,还是羞愧,这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总让我无从寻觅。
“怎么了?”是安抚。
我努力地压着腔:“放开。”
须臾,臂弯的温热还未散,林怀喻没有松手,只是一动不动。呼吸颤颤,我们僵持不下,他似乎盯了我很久,然后他伸手到了我的眼前,我一滞,下意识地扭头推开了他。
在那之际,那双手再次将我抱住,继而地收紧。脑海被情绪占据上风,言语之间瞬间失去了平衡,我失控了:“你他妈能不能别管!”
安抚在耳畔,他像上次一样不由分说地搂紧了我,脊背被扣着入怀。
“望舒。”
紧贴的胸腔回荡着声音,我恍然觉得刚才的语气是太重了些。阳台的门是不是没有关,感觉有些冷了,嘴唇似乎也在抖,我有点忍不住了:“你不要…”
“嘘。”
掌心捧着后脑勺,缓缓地抚,气息扑在太阳穴上,充斥,安抚再次在我的脊上降落,卷起的浪浸了鬓角。
“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林怀喻问我。
声音溜到了耳畔,薄雾悄悄,角边竟氤氲了水,一颤便挤了出去。
我没再开口。房间里很静,剩下在耳畔的呼吸不间断地萦绕,额头抵着肩,我抬手捂住了眼睛,只觉得羞愧。
许久了,我才缓下。眼前逐渐地清晰,眸子转转,半晦半明,熟悉的气息将全身包裹,我张了张嘴,咽下颤栗,呼了一口气。
我噎了声:“对不起。”
语落,后颈被温热缭绕,指腹揉了又抚,最后热息落到了耳尖。
“没关系。”
我曾经想过我需要些什么,思索过后,发现我也不缺什么。到了很久的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奢求的只有一个拥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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