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阵盯着那幅画,看了半天,愈发觉得太不对劲了,他摩挲了几下,这纸张给他的质感也不正常。
他想着不妨试一试,就疾劲地抬手,撕开那张素描——
顿时,徐阵深深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果然看到了第二层。
素描的画风陡变,黑暗阴郁的死亡气息几乎能从画里满出来扑到他的脸上。
画中赤/身/裸/体的女子有着一张类似初徵心的脸庞,她的身体柔韧,向后仰躺在一个破掉的黑色蛋壳上面,底下是一堆白色骷髅。
初徵心被“摆出”一个倾斜的姿势,柔美线条毕露无遗,死亡的恐惧与女性柔软的美丽相结合……那才是真正的“安辛以”想要描绘出的画面。
画中所表达的混乱、溃烂以及狂妄的情绪,与徐阵给出的“雨夜乌鸦”犯罪画像极度吻合。
如果“安辛以”真是“雨夜乌鸦”那个变/态,他确实会画出这种作品,也即将对初徵心下手。
徐阵胸口一阵发闷,用手机把这张令他极度反感的素描拍下来,还随手拿了件衣服盖上画,再次转身出了门。
……
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夜晚透露着一股清冷逼仄的氛围,走廊里灯光渐暗,而在走廊的尽头时不时传来失常病人痛苦的呻/吟,过了一会又安静下去,但大部分也只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
初徵心留在值班室写材料,章蓉蓉在查房,天气慢慢变得热了,整个室内只有电扇来回摇摆的动静。
过了一会,她听见门口有些走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站着的竟然是安辛以。
夜里是不允许探视病人的,更不允许外面的人员随便进出,初徵心一愣,退后几步再想到这一点,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门与窗的空气互相流通的时候,哗啦一下,更多的风就从外面灌进来,猎猎作响。
初徵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关上门,后背直冒冷汗:“安辛以,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将门反锁,脸上笃定地笑着:“当然是排除千辛万苦,来见你的。”
初徵心又是后退一步,从男人脸上细微的神情中已经看出问题:“……你不是‘安辛以’。”
“马院长的案子结束了,我也总算可以做回自己了。”
这句话的声线偏低,与曾经的“安辛以”已然不是同一个人了。
初徵心的大脑非常直接地给出了一个信号——她见到“雨夜乌鸦”了。
推演过无数次的场景,也没有这一刻来得真实,眼前的男人还是顶着一张“安辛以”的脸,穿着藏青色的上衣,似是与所有光明背道而驰,头发盖住耳朵,额前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散落下来,配着一股狷介嚣张的气势,为什么这个模样……有些像“那个人”。
初徵心在突然之间想到的竟然是穆泽德。
“你在想什么?我猜猜,你是觉得我和那位‘穆教授’有些相像?那是自然,我们都喜欢吃意大利菜。”
男人笑得骄狂,笔挺地站在她面前,说:“他有没有教过你羊排的烧法?用果汁、蜂蜜、迷迭香来做成酱汁搭配。割下一块,蘸满黑胡椒粉,送入嘴里满是橄榄油的香味,咬下的第一口先是感到咸鲜酸辛,但是很快有一股香甜的蜜味就会在你口腔里泛滥……”
安辛以……不,是“乌鸦”,他形容美食时的语调,真是和穆泽德一模一样。
初徵心怎么会不懂他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即使害怕到极点,她还是微微昂首,笑着露出脸颊的梨涡:“‘乌鸦’。人类,进化了千万年走到食物链的顶端,可不是为了被你这种东西吃掉。”
冷血杀手遇上这种不同寻常的女孩,邪恶之心也会在瞬间迅速地膨胀到无限之大。
“你知道制作美食最愉快的过程是什么吗?肉要一片片地切,不能戴手套,因为它会妨碍你去感受这个过程的完整。每一刀都要迎合每一个角度和走势,骨骼结构、血液浓度……这些都是截然不同的。”
初徵心怎么会不晓得他的厉害,他始终在他们的暗处窃听、窥探,迄今为止犯下累累大案也没有被逮捕,他与费雷冬同样狡诈,甚至比他还要残暴冷血,也是擅长潜伏的高手。
“乌鸦”逼近她,优雅浅笑:“首先第一步,我会让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第三十三章 很高兴遇见你
第三十三章
“精神上的痛苦就不算痛苦吗?”
初徵心的语气有些紧绷,但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恼火的迹象,她要尽量拖延时间,要利用对方傲慢的心理来与他对峙。
“你和费雷冬是什么关系?他抛弃妻女,还杀了我弟弟的母亲,现在,我还要因为他去死吗?”
“你果然有点意思。”
乌鸦的身型高挑,此刻没有刻意的伪装,那行为举止与曾经的“安辛以”判若两人,气场已是诡谲如云。
就连初徵心都很想看一看,那个“面具”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张真实的脸。
“没错,我先是假扮成你父亲,放出消息引诱你到澄昌市,但没想到你身边多了一个碍事的徐阵。我想,那就再多玩一阵子好了。”
于是,他又用一封邮件将他们引来西泠市。
“我想要亲手将你变成我的‘战利品’,不仅仅是因为你父亲。”
当他发现初徵心与穆泽德的某种羁绊,浑身的血液都像在发出一种共鸣,他兴奋万分,像找到了迄今为止最具有价值的“猎物”。
初徵心悄悄握住背后笔筒里的剪刀,正要趁其不备地偷袭,对方早就有所准备地举臂阻挡,匕首刃身被打偏到一边,她痛的直抽冷气,手心全是密密的汗水。
她知道他是可怕的威胁,可以被这个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但她还是捏紧剪子,手腕用力,一个微冲再次向他劈去。
乌鸦轻而易举躲开,顺势抓着她的衣服往墙上砸,她一时晕眩,眼冒金星,他笑容愈发灿烂,像是在欣赏手中的人儿绝望的挣扎。
生死旋踵,步步维艰。
从没有一刻觉得死亡比现在更近,男人夺走她的剪刀,反手架在了她的咽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