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夜阑与阮照秋两个化作寻常小夫妻出门看热闹,那一头司珀却刚从外面回家。
钟宁已是换了一身去喜宴的新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美艳,只不过发间没戴那串宝石,就掩不住眉眼间常年男相留下的不羁英气。
她见司珀进了门,问道:“送完司璃了?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程家当真好算计,将迎亲处安排在自家的落霞书院里头。程穆谦红衣白马一路热热闹闹引着全城的人往哪儿去,想来这书院的名声又要涨几分了。”司珀往卧房里去换衣服,想起自己方才在书院里头送司璃出门的情形来。
这几百年来,她都不知道嫁了多少回,早就熟门熟路了。他也不晓得送了她多少回,不用说也知道她早遣了一屋子出去,一边理妆一边候着他来送。
“这家子可够算计的。”他说,“不过到底家底比上回那个什么耕读传家的强得多,至少没耕田了。”
哼,读书人,也还是小家子气的很。要不是实在喜欢他程穆谦,谁耐烦跟这家子打交道?成了事儿我早早回京里去,再懒得瞧见这家人。横竖只忍这一日罢了。司璃见他来了,眼睛都没从镜上移开,我听说你也看上了一个什么女子?倒是难得。日日里那样多的女妖勾引你,也没见你给人家一个好脸。
司珀听了这话,面上没见多少喜色,只苦笑道:春风不解意,因何送落花?色欲易解,可情之一字,我却实在难以明白。
“是你不明白,还是她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也许是我也没说明白?可我也不知道如何说明白。”
司璃对镜大笑:“哈哈哈,好叁哥,你这一番明白不明白的,可是连我都绕糊涂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你不明白的时候。阿弥陀佛,你日日笑话我为情所困,如今可总算轮到你了,我回了京城,要去宝相寺做一场大法事还愿才行!到底是谁这样大的本事,狐十四家的吧?”
司珀心下暗想,过了昨日,的确是狐十四家的了,遂点了点头。
“哟,能勾引得你动了真心,到真有几分本领。我可见过?”
“见过。不过她身世上有些妨碍,不能告诉你是谁。”
“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司璃听得外头热闹渐近,起了身,“动了心,可就麻烦了,你自求多福吧。叁哥,我去了。”
“少主人,不穿女装去行不行?”钟宁的声音打破了他的遐思,“哎呀,要是司璃捉了我去陪她玩二女侍一夫可怎么办?我指定把那男人砍了。”
司珀无奈地摇了摇头,隔着房门回道:“放心吧,她连夜阑都看不上,能瞧得上你什么?喜帖拿好,这就走了。”
钟宁一日被他嫌弃叁回,早就惯了,也不生气,从怀里摸出喜帖来,见他换好衣服出来了,忙递上去,喏。这回我是你女儿还是妹妹?
我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司珀声音冷冷地。
行行,大哥在上。求大哥带小妹去见见世面。钟宁说着,忘了自己穿着女装,居然抱了抱拳,看得司珀直摇头。
两人到程府的时候,尚未开宴,一对新人正在堂前听训。司珀耳聪目明,人跟着迎客的管家往院里走,耳中却听着司璃正被程母训话,...虽说你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既嫁入我们程家,就要谨遵家风,相夫教子,晨昏定省,不得倦怠...
这程母也不晓得盼了这一日多久了,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钟宁虽然修为差些,却也听见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想嘀咕两句,又见司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了脚步。
管家正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带路,见他停下了,忙问:可是小老儿有甚不周到之处?白叁爷但说无妨。
今日司珀只是江湖客白叁爷,并不是白思衡。
管家人老成精,虽不晓得为什么自家与江湖人会有关联,但也晓得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惹的,因而反倒比待旁人更殷勤些。
管事大人,实不相瞒,我兄妹寄情山水,多年不问世间烟火了。承蒙程兄不弃草莽,诚挚相邀,这才厚颜来扰。我这妹子,自小长于山野之间,见了这样的软红十丈,心下胆怯,还望老丈照拂一二,与我二人寻一处不打眼的所在?
钟宁听见心下胆怯四个字,腾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司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