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翮低头亲了亲他,“嗯,到家了。”
“我以为……他们是被你胁迫来的。”陆嘉遇抬头看向钟翮,眼中笑意闪闪。
钟翮倒是真没想到这里,也跟着笑了,“我哪敢?”笑毕之后,她低声道,“顾徐行在我十五岁以后就看顾着我。”
“我爹将钟家撑了起来,当年想要让众家围剿我的人不少呢?给了我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伸手擦了擦陆嘉遇眉间晕开的妆容,继续道,“虽说你爹爹不知道,但他确实将睢城的鬼阵压了二十年。”
“我是祭品这件事他们应当都知道,有人想要我死一了百了,有人想要我活费尽心力。快五十年过去了,我白捡来的命,他们都在保护我。”
谈论着生死攸关的过往,钟翮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轻松,仿佛褪去了那一身黑袍,她便将肩上的担子短暂地丢了开了。
“鬼修里现在有很多曾经是上修界的弟子,同门见同门,就算道不同也杀不起来了。”钟翮牵着陆嘉遇一边走一边说。
“修道修道,修的到底是什么?便是秦家那样笃定的佛修也会改修红尘道,陆家那样严格律己,但成才的剑修依旧是那样少,”她说着似是调笑一般看向陆嘉遇,“便是你和父亲那样天资卓绝的人也都陷于心魔不可自拔。”
陆嘉遇握了握钟翮的手,听她絮絮叨叨,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副更大的图卷。他猛然间就明白了钟翮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她这么些年汲汲营营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她在证道,只属于钟翮的道。
只看他神色,钟翮就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天光渐暗了下来,有夕阳照雪,窗棂被昏黄的太阳分割,光线落进钟翮的眼睛里。陆嘉遇头一次在那双总是阴沉的眼睛中看到了清澈的眼瞳,那是他盲了近十年的鬼眼——便是鬼眼,也有资格立在阳光下的。
余晖为钟翮镀上一层金身,她立在他身旁面容温和却坚定,“便是鬼主也能生人心,世间有阴阳,凡事有例外,那么谁说鬼修魔修之流便没有立足之地?”
她伸手将陆嘉遇的长发拢在耳后,“钟鸾当年把人骤然推到高处,可脚底下却没有台阶,她一死,自然是要摔下来的。”
“嘉遇,我会给你一个新的未来。”她笑得如同少年一般意气风发,向陆嘉遇伸出了手。
阮青荇他们早就到了,正跟钟别意他们坐在一起吃汤锅,桌上有钟翮让人准备的雪花羊肉,还有些时令蔬菜。秦游坐在阮青荇一侧,那一日魔尊骤然出现将他当做人质掳走,虽说演技没什么信服度,但他还是感激的。况且在嘲天宫交流之后,他倒觉得这人心性赤诚,自然也就不怕了。
云楠也在受邀之列,他眉眼长开了,瞧着楚楚动人。这小医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陆知春,云家家主巴不得他嫁给陆家关门弟子,于是暗戳戳让他去找顾徐行。
他安静地如同一颗兰草,坐在陆知春身边,任谁也想不到他那点隐秘的心思。毕竟少年的喜欢容不得其他玷污,对于家主的期望,他只当听不见。
席上除了这些熟人意外,安秧由于顾徐行的安排坐在了小辈这一桌。他瞧着眼前的鸡飞狗跳十分头疼,完全变成应龙的小蛇按了按额角,偏头对坐在身边的温雅少女道,“雪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抢,不抢怕是吃不到了。”
被叫做“雪衣”的少女反应有些迟钝,眉心一点红,像是落在雪地中的红梅一样清隽。她看向头疼的安秧,伸手摸了摸他小小的龙角,“阿秧不要生气,我不饿的。”
安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心疼道,“你把汤婆子给我抱好!”
少女吐了吐舌头,把悄悄踢开的汤婆子又捂进了怀中。
安秧鬓角生了一缕白发,他用自己的龙骨为秦雪衣重塑了身体,然后将残破的佛魂用龙魂养着。秦雪衣的魂魄太过残破,这些年钟翮与顾徐行想了许多办法,最后也只得了个不可知的未来。但自从将魂契结起来,安秧却像是看开了,哪怕他们不能共生,共死也不错。
只是秦雪衣重生之后很脆弱,记忆也很混乱,曾经安秧被她护着长大,如今终于反了过来,他却有甘之如饴。
钟翮牵着陆嘉遇出来的时候,长辈那一桌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陆汀州与秦曳尘两人一会儿对着哭。
秦曳尘拉着陆汀州的袖子擦鼻涕,“姐啊!!”
陆汀州拽着秦曳尘的头发,“眠风啊!娘对不起你啊!嘉遇跟我不亲啊!”
“……”钟翮干脆拽着陆嘉遇去了另一桌。
阮青荇一早就看见了,挥了挥手,“钟姐姐!位置给你们两口子空好了,快来!”
“雪衣可好些了?”钟翮看向蜷缩在安秧身边的少女道。
她被突然点了名,吓了一跳,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钟翮便知道这人又不记得她了,她点了点头,“我是钟翮,你以前认得我,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她下意识看向安秧,安秧点了点头,“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秦雪衣这才放下戒备来,她有些抱歉道,“总是容易忘记,对不起钟姑娘了。”
钟翮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可以每次再多认识一次。”
她一边与安秧寒暄,一边涮了肉片放在陆嘉遇碗里。他不插话,乖乖低头吃钟翮给他的食物,肉片涮地正好,肉嫩得入口即化。
阮青荇坐在一旁酸溜溜道,“钟姐姐第一次下筷子居然是为了给夫君夹菜。”
陆嘉遇呛了一下,耳朵尖开始变红。
钟翮浑不在意,往后靠去,“那是,不然你也成一次亲,我将我这小厨房都给你搬去。”
魔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感觉我这个身份只能是去正道抢亲,不配好好成亲。”
安秧无奈,“不是,阮阮,早让你少看点话本了。”
陆知春掩着鼻子咳了一声,“魔尊若是娶亲,我们陆家也回来送礼的,”她半真半假道,“我们尽量不喊打喊杀。”
钟别意接话,“我师叔不打我钟家就不打。”
一群人笑在一处。
饭吃过之后,几个小辈浑然甩开了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吵嚷着要打牌,钟翮与安秧是个中老手,为了不欺负人就不参与了。秦雪衣不会玩,但是瞧着很有兴趣,就坐在一旁看。
钟翮让陆嘉遇坐在他怀中,方便她看着自家小夫君摸牌。只是陆嘉遇玩的也不多,连输三把之后气上心头。
阮青荇赢上兴致,看陆嘉遇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小羊羔。陆嘉遇气不过,转身看向钟翮,“师尊!我出什么?”
几人连忙嚷嚷不公平,钟翮却不在意,抱住了陆嘉遇的腰,“换个称呼我就帮你。”
大庭广众之下,谁都没想到鬼主会突然不要脸。陆嘉遇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但是面子跟赢牌比起来,还是后者更重要。他咬咬牙,低声道,“妻主……帮我。”
钟翮亲了亲他滚烫的脸,“好。”
陆知春、钟别意、阮青荇三人心里同时道:打牌怎么能带成亲了的人呢!失算了!
那一夜,陆嘉遇将三个人的零花钱赢得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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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什么,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小徒弟揣崽子了吧。就小鬼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您好,我可以选您当我的papa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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