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荇望着那样残忍的景象一眨不眨,曾经她与钟翮闲聊的时候,好奇心旺盛,揪着钟翮魔族鬼族有什么区别。
钟翮不想多说奈何被她缠得不耐烦,只能叹了口气,停下正在画的符咒道,“鬼族已死之人,得了机缘长存于世,只不过当没入轮回的鬼魂失去所有的牵绊之后就容易疯。魔族不一样,天生下来就靠天地阴气活,更像兽类,所以也最不讲情面。”
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却全然明白了。魔族没有心,不顾及血脉,没有怜悯之心,更没有道德规则。
她的声音像是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恐惧让血液冰冷又再次沸腾,阮青荇忽然坦然了许多。她直视着楼千秋,一字一句道,“好,也希望你信守承诺,放过我身后的人。”
楼千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逢春认得她,在她踏出屏障的时候像是极为激动那样几乎迸发出道道电流,试图向她证明自己的强大。
阮青荇却视若无物,她的脚在抖,她的手也在抖,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时间对于楼千秋来讲无穷无尽,可她不能让孩子们被耗死,更不能让长辈们尸首无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换取片刻喘息的时间,将筹码压在钟翮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色的魔气裹挟着风沙向她扑来,将他与楼千秋裹挟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紧接着楼千秋的手便向阮青荇的胸口探去,一直以引颈受戮般姿态示人的阮青荇忽然暴起,她从腰后抽出了随身的匕首向楼千秋刺去。
匕首扎在了他的小臂上,可楼千秋像是毫无感受一般,甚至还一直挂着嘲弄的微笑,那只手已经没入阮青荇的胸口了。指尖没入的地方氤氲出鲜活的血迹,像一朵盛开的紫荆花。
可谁也没注意到楼千秋手上的血迹像是有了生命,顺着他的小臂爬到了指尖然后通入了阮青荇的心脏。
阮青荇目眦尽裂,黑色的纹路爬满了颈侧。楼千秋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因为他意外地感受到了阮青荇的痛苦……以及剧烈的心跳。
“你很害怕……”他的言语中并不带任何嘲讽的情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打什么哑谜。
阮青荇忽然就笑了,笑声中还带着咳呛,有细细的血线从她唇角落下。一双猩红的眼睛灼灼盯着楼千秋,笃定而充满恶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上面的雷声……是吗?”
楼千秋面上的笑意彻底无影无踪,没人告诉这个他血脉相容竟然有读心的作用。他气力不足,急于求成手指更进一步,几乎握住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与此相伴的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诛心之痛。
阮青荇笑意更甚,因为她听见楼千秋的惧意。
“你……原来,你想要的我心 ……啊”她的右手猛地攥住那只在自己胸前的手,那样大的力气几乎要将那只手拧断。
一道滚烫的血几乎是喷溅在了楼千秋错愕的脸上,因为阮青荇以凡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将匕首穿透自己的手掌插进了她的胸口。至此,那颗心脏仍在跳动,他在更加震惊之下看着阮青荇将那个匕首拧了一圈。
他心心念念的心脏,就此四分五裂。
阮青荇十分欣喜,她的生命在流逝,可神魂未死,她狂笑地看着震怒的楼千秋,就算身侧燃起魔焰,将周围立着的尸首包裹其中也不为所动。
她才是真的像极了楼家人,缄默不言,取舍分明。阮明德他们在撒下盐线的时候就想到了吧,尸首才不是什么值得被保护的东西。
更让楼千秋惊恐地是,他身上的脆弱的魔气似乎感受到了压顶的天劫,像是寻求庇护一般顺着那颗破碎的心疯狂涌入那个鲜活的□□。
楼千秋连忙将手掌抽回,可那源源不断的黑气却不可阻挡。天劫的第一道雷已经落下,当即打在大魔脚下,楼千秋逃得狼狈,第二道第三道就没那么幸运了。一道惊雷正砸在他的肩上,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大坑。
楼千秋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了,魔气逃散,一大部分都钻进了阮青荇的身体,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顺着胸襟将她身前的土地染成黑色。
几乎被四分五裂的楼千秋咬牙切齿,恨意滔天地望向奄奄一息的阮青荇,“你不亏是阮无书的血脉……”
话未说尽,雷劫落下,终结他漫长的一生。
钟翮远远站在青鸟背上凝眉望着揭阳村上方的电闪雷鸣,脸色算不上好看。
“那是什么?”陆嘉遇问。
钟翮没有回头,“楼家人用命给他添业障,提前引来了天劫,看这个阵势,若是无人遏制,他必然为祸人间。”
陆嘉遇似懂非懂,“那师尊在担心什么?”
钟翮愣了愣,皱紧的眉头下意识松了一下,“时间太长了……不该啊。”
最后一道天雷迟迟没有落下,因为在天劫看来魔气并未消散干净,血脉虽然相似,可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阮青荇垂死之际,用尽力气抬头,对着天际浓云坐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来啊。”
惊雷落下,一道白影如同流矢一般向她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胸口像是有冷火在烧。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宽大的白袖就将她挡住,一道刺目的红光亮起,天雷落了下来。
“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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