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翮不想把手上的血擦在白衣服上,于是干脆就地甩了甩。少年似乎陷入了昏迷,钟翮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体温烫得吓人。
钟翮收回了手,这尖牙利齿的少年大抵受了些刺激,她思忖片刻,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低头对仍旧被压在地上的新鬼道,“我不伤人魂魄,若是没有挂念的话,早些投胎。”
新鬼抬起头,却更为惊惧,“你别动他。”
钟翮撩起雪白的袍子坐上了车辕,她支起一条腿垂下眸子看他,那眼神冷得惊心动魄,她并没回答那新鬼的咆哮,“那孩子发着高烧,眼见着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新鬼急得整个眼睛都快染成深黑色,“你想怎么样?”
这话终于问到了点上,钟翮将手搭在膝盖上,“他叫什么?”
那新鬼没想到这女子居然问了一个如此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男儿家的名字……可都到这个时候了,做什么计较这些。
他捂着被重创的心口,“小儿名嘉遇,姓……陆。”
钟翮甚至不在乎这名字的真假,挥了挥手,新鬼身上压着的千钧之重骤然松了开来,“既然是你儿子,我就也就不计较了,早点投胎去吧,戾气这么重,小心成了厉鬼幽魂。”
那新鬼惊愕的发现自己胸前被灵流穿透的伤口有浅浅黑气缭绕,魂魄上的伤痕竟然被缓慢地修补好了。
“多谢这位仙人,可……我不能离开他。”
钟翮掀起眼皮,淡淡道,“怎么?信不过我?”
新鬼苦笑了一声,“我与仙人萍水相逢……更何况,我怕他出事,是我识人不清,我本想送他去苍梧山修道,可如今竟落到了如此地步……”说着他周身的怨气竟像是绵绵不绝那样眼见着刚恢复清明的眼睛又有凶气显露。
钟翮的手指按在车辕上停了一瞬,她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呆着他身边,他的阳气怕是会被你活活耗干净。”
钟翮的话像是什么稀世利刃,一刀就斩断了那新鬼身上连绵不绝的怨气,他显然怔住了,眼眶骤然红了起来,钟翮微微侧目。
原来人死了以后也会伤心的么?
钟翮那铁石一般的心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柔软了三寸,“你可是不放心我?我……算不上什么圣贤,可君女一诺,心如磐石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且放心。”
那新鬼血泪滚滚而下,他别无选择矮身跪在了地上,“还请仙人帮帮我儿。”话音方落便是悲戚的哽咽声。
钟翮垂眸,“要我帮什么?”
新鬼抬起满是血迹的脸,“恳请仙人替我送他去苍梧山,有一位姓钟的道长曾答应收我儿为徒弟,我儿如今这样狼狈是为我所累,还请仙人拦着我儿,让他别往回看。”
这新鬼没了怨气,倒像是显出了生前的三分模样,瞧着大抵过了而立,脸颊消瘦,生前应当是病死的,钟翮收回了目光,“我只能做一件事,苍梧山不是我不想送他而去……苍梧山已经没了,去了也是送死。”
阮青荇远远站在不远处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她眼里倒是不见惧怕,钟翮喊了一声,“青荇,有马么?把这车拉回去。”
阮青荇知道她收拾的差不多了,远远吹了声口哨表示自己知道了,不到一刻钟就牵来了自己那一匹白额马。
“钟姐姐?想通了?寻个夫君?”
钟翮冷笑,“你倒是胆子大,这么一车阴气拉回来竟也不觉得难受?”
阮青荇吐了吐舌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话说的,这不是有你么?”
钟翮叹了口气,偏过头对那新鬼道,“你定然不放心,附在这玉珠子上吧,等你放心了再走。”
新鬼低头叩首,然后化作一道青烟溶进了钟翮手腕上的玉珠中。
阮青荇忍不住伸头问道,“他怎么这么肯听话?”
钟翮将另一条腿搭在车辕上,示意阮青荇驱马儿往前走,“人魂新丧,神志都还在,自然与人无异,更何况这新鬼是后面这孩子的父亲,慈父护儿,迫不得已。”
阮青荇听得神往:“钟姐,你会这么多,不如我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呗?”
钟翮顿了顿,“免了吧,霍先生若是知道了,还不扒了你的皮。不跟你说笑了,我去看看那孩子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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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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