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终年积雪,托那一层巍峨的白色的福。山脚下的揭阳村常年都是穿长袄的气候,用阮青荇的话来说,这鬼地方的女人成亲早肯定是因为缺个暖被窝的。
阮青荇是揭阳村小霸王,毕竟自家家底比较厚实,她娘是揭阳村村长阮明德,她爹是村子里唯一的夫子霍文。诗书礼义占了个全,可惜自己本人不争气,从小掐猫逗狗,上树摸鱼,无一不是宗师级别。曾经有男子掐着腰,单手拎着自己家鼻青脸肿的孩子到村长家门口要说法,阮明德暴怒,撸起了袖子当众揍得阮青荇嗷嗷大哭。
然而浪子并不会回头,霍文倒是看得开,将险些热血上头被气成中风的妻主劝了下来,然后转头将自己家的冤家甩手送进了镖局。
阮青荇顶着这么一头郁郁葱葱的名字,拿起屠刀,加入了押镖的队伍。别说这份差事磨人,却恰到好处合了阮青荇这顽劣的性子。
这一趟镖押的时间比往常长一些,路途竟有三个月那样久。刚到村口正赶上村里学堂下学,阮青荇坐在镖车上远远看到满地的小萝卜头,跟鱼看到食物那样一涌而出,马上就意识到自家爹肯定是还没走。
阮青荇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来,“呸”一声吐了衔在口中的草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学堂门口,靠着门亮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爹!女儿接您下学。”
庭中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正捧着书收拾,眼角有了些细纹,可天生带笑,看着别有一种亲和。霍文倒是没想到自家冤家今日就回来了,长时间不见乍回来倒还有些想念。
“青荇?怎么早点说你今日要回来?爹还能给你准备点吃的。”霍文放下了书,走近了为女儿整理了整理领子。
说到一半霍文扯了扯阮青荇的脸,“哎呦,你当爹说胡话吧,怎么出去三个月还瞧着圆润了不少?”
阮青荇在跟自己家爹斗嘴这一方面常年处于被按头暴打的水平,连忙伸手握住捏自己脸的那双手,“爹!爹!爹!你等一下,我有话说。”
霍文从小到大见了阮青荇这样的笑太多次,以至于条件反射就打了个哆嗦,毕竟上一次阮青荇眼里冒着精光的时候,身后跟着隔壁陈叔家的三只大鹅。
“怎么了?”霍文有点手心冒汗。
阮青荇一眼就看出自己家爹在想什么了,她连忙举起手,“爹!你干什么这样看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说到一半还是觉得正事重要,她放下了手,“爹,钟姐姐今天在村里么?”
霍文心里警铃大作,“应当在,怎么?”
阮青荇嘿嘿一笑,“我给她买回来一个小夫君。”
霍文:“!!???”
这事情归根到底也怪不成阮青荇,她虽然看起来混账,可骨子里却随了她爹娘那一点柔软心肠,故此也就是她这么些年还能进家门的原因。
阮青荇的镖队回程的时候方才入苍月关,迎面走过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女子。按理说这地方实在是荒郊野岭,随便拎出来两个人阮青荇多多少少都见过,可这女人她却眼生得很。
那女子见一堆人来了,神色有些闪避,犹豫了一下却像是下定决心那样走进了,顶着一张笑脸跟阮青荇问路。
阮青荇倒是也不介意给这人指一下,可她神色间多有闪避,兜了好大的圈子凑近了低声问道,“观姑娘的样子,像是不大啊?不知道家中可有夫婿?”
阮青荇皱了眉: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谁在半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亲事?
那人自顾自,“哎,您不知道啊,我有个小儿子,身体有些毛病,这些年都让我这个当娘的愁死了,好在倒是有几分姿色……您看……”
阮青荇抱了胳膊,这人倒像是个卖儿子的,等一下?卖儿子?
阮青荇留了个心眼,佯装大为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多有姿色啊?”
那人果然眉开眼笑,“姑娘大可放心,就是小儿性子有些烈,但是男子么,饿上几天就听话了。”
那个样子,简直让人咬牙切齿,阮青荇磨了磨后槽牙,“哟,那您得让我去看看。”
女人大喜过望,“就在前面的马车里,您跟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