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殊拧起眉头,心头突的跳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暗含着些许不大确定:“资舟是为了我才…”
“不是为了你”裴星阑平静的眸子在刹那间卷起一道强有力的风云,他的手指全都蜷了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或者说也不全是为了你,因为这件事是我亲手设计的。”
许殊闻言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转身:
“什么叫做…是你亲手设计的。”
裴星阑盯着许殊毫无防备的脸,一时间冷峻的眉宇满是深陷回忆的狠绝与戾气。
他道:“他害惨了你,所以他死有余辜。”
那是在许殊单独离开曼城的一周以后。
裴勇俊因为飞机失事,很快噩耗就被有心之人传回国内,闹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
裴星阑顶着巨大的压力回国,结果刚一到公司,就被早已做好盘算的老股东们扣上“挪用公款”这种子须莫有的罪名,被迫卸下公司CEO的职位且深陷舆论中心。
“其实那么多年,我一直活在裴勇俊有意无意的控制之下,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如果有人存心想把我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失去了裴勇俊的保护,裴星阑就相当于失去了最后一把为他保驾护航的保护伞。
他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他坐稳身下的位置之前,才会一直暗自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后来裴星阑为了把幕后指使这帮老股东陷害他的人揪出来。
他联合陈列假意配合,在无数人的唾骂中,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故意在媒体面前大闹了一通,还特意点名了公司里的XXX,为了把事情闹大,两人索性做戏做了全套,直接闹到了警察局。
许殊听着听着便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他眉头拧的更紧,隆起的孕肚之下藏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他试探的问道:“所以这件事是和资舟有关?”
裴星阑没说话,几乎默认了。
他知道许殊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事关温资舟在他背后做的事,许殊实际也并不知情。回国的这几个月,裴星阑在忙着找许殊下落的同时,也差人把温资舟这几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查了出来,可谓是事无巨细。
他道:“哥,真相总是很残酷”
许殊手抖了下,又听到对方继续说着。
“为了摆脱董事那帮老狐狸对我的指控,我也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裴星阑以往所付出的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其实温资舟当年执意把你送到国外的原因,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而并非他喜欢你。”
许殊眼眶酸涩的厉害,闻言,身体一直在抖。
他摇了摇头:“不可能”
裴星阑上前一步:“哥,你好好想想”,他双手摁住了许殊肩膀:“当初你们是在什么场合第一次遇见的?他又是以什么身份突然接近的你?”
无数的回忆碎片穿插进许殊脑海。
他痛苦的捂住脑袋:“你别说了,求你,我不想听。”
冰冷的风刮的许殊脸颊生痛。
裴星阑再接再厉,加大筹码,当场让才刚刚抵达办公室的陈列传送了几张具有关键性证据的截图,他指着画面里正在进行交易的两个人,言之凿凿,他说:“哥,你看到了吗?”
“……”
“你眼里那个满腔温柔,只对你一个好的男人,就是当初害你在英国走失,差点被人迫害的凶手!”
许殊目光呆滞的看着照片里那个令他过分觉得熟悉的街道以及黑色的迈凯轮里那个令他过分觉得熟悉的人,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从也车里的男人身上略过,转而落在男人对面一帮无所事事的混混当中。
一封内容略厚的信封从前排驾驶室递了出来。
许殊眼睁睁的看着那日对他动手动脚的黄毛,一脸恭敬的站在车窗外面,双手接过。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那一刻。
许殊看着看着终究还是意识到了什么,饶是她在想欺骗自己,当作无事发生,可真相如此残酷,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自然做不到全然不在乎。
他双眼红肿的厉害,声音有点闷:“我…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许殊脑子发晕,十分难受的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额头:“我想不出他对我做这些事的理由。”
裴星阑见他这样,心里心疼的厉害,他长臂一伸,抬手就把正处于神经极度紧绷的许殊重新拥入怀中:“哥,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做这么多不是也不是故意为了故意惹你难受。”
裴星的声音稍微顿了顿:“只是你太善良了,耳根子又软,我实在是见不得你被人蒙在鼓中。”
温资舟的事,许殊虽然生气,觉得难以置信,但也不会闹到和裴星阑冷下脸置气的境地。
况且许殊从很早之前知道了温资舟的为人,或者说从对方为了给自己妹妹复仇,竟把什么都不知道的他骗到床上进行长达三个月的诱奸开始,又在之后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许殊就知道,对方其实并不爱自己。
温资舟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于口蜥口证口骊……
许殊的双腿酸软,几乎摇摇欲坠,他借着男人撑在他腰上的力道,稍微歇了口气。
“你不用特意向我解释,我只是有点惊讶。”
裴星阑揽住他腰的手,力道微微收紧:“惊讶什么?”
许殊摇了摇脑袋,自嘲道:“惊讶这场局居然是从三年前就开始布置了,惊讶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了这个差点毁了我一生的男人三年,直到现在还依旧傻乎乎的为他辩解着。”
裴星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反驳:“可这不是你的错。”
许殊难得没应声。
沉寂了几秒,他忽然笑了笑,弯了下嘴角。
“就当是我的错吧,毕竟现在也两清了。”
等到许殊发现面前的男人还想说些什么,他立刻捉住了裴星阑微微泛着暖意的手。
“不是说有礼物送给我吗?走吧,正好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座形似度假村的别墅前停下。
别墅周围寂静而安宁,一点点路边上的灯光照耀下来,将庭院里两棵种的笔直挺拔的山茶树衬出几分婆娑的阴影,许殊顿住了脚步,等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更是忍不住当场屏住了呼吸。
恍然之间,一些一直以来刻意被他忽视掉到的东西忽然在他脑海复苏清醒。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在日记本里写过。
——以后我一定要住在一个满是山茶花的院子,这样等夏天一来,院子里的花瓣一簇压一簇,春风过境,满屋子里都会充斥着山茶花淡淡的香气。——
——地板要选用大理石,墙纸要使用松仁绿。——
——墙头要有流苏灯,墙顶要有像棉絮一样蓬松柔软的卷帘吊顶。——
——最好倚着窗外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明媚阳光的天气。——
“原谅我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你的日记”
裴星阑虽然话是那么说,可许殊分明没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半点歉意。
“这是…”许殊缓缓的扭过头,心脏跳的厉害,在踌躇不安间,他不由得紧紧握住了面前男人的手,几乎是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心里的猜疑。
裴星阑眉目含笑,声音很轻:“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今天要带你到这里。”
只是话到嘴边,许殊又犹豫了。
他声音顿了顿,始终是对自己不够自信。
几番犹豫,最后脱口的却是:“我们为什么要出现在别人的家里。”
“噗呲”
裴星阑一下牵着许殊的手,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在回答对方上一个问题的同时,又腾出手来为许殊理了理他脖颈走的已经有些凌乱的围巾:“不是别人的院子,是在我们的家里。”
“……”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哥,你高不高兴,嗯?”
眼见这天实在是冻的厉害,裴星阑往自己的掌心呵了口气,然后趁着手掌还暖,捂住了许殊微微发烫的耳。
见许殊还是一脸无措的样子。
他又悉心解释道:“这里原本就是我旗下筹建的一个工程,因为离老宅很近,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的是等这边的项目结束之后,在把房子的事情告诉你,但事出突然,谁让你动不动就随随便便质疑我对你的爱。”
说着,裴星阑稍稍弯下身,手臂滑至男人的腿弯,忽而一下就把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的许殊抱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我在这里精心规划着我们俩的未来,而你却在家里想着之后生了孩子怎样把我快速抛弃,我就真的觉得委屈到不行。”
许殊在感受到身体的失重感时,喉头忽然发出一声胆战的惊呼。
可待他垂眸,迎上男人宛如大型犬类那般湿漉漉的视线。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哪有说过这种话,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抛弃你?”
裴星阑闻言气鼓鼓往他殷红的嘴巴上面啄了下:“你没有吗?”
许殊瞳孔一怔,随后一抹可疑红晕浮在在他脸上。
“反正我解释了也没有用,随你,反正你爱信不信…”
裴星阑笑了。
连带着凌厉的五官都柔和起来。
他道:“我信,以后只要是哥说的我都会信。”
后来,在裴星阑的指引下,许殊总算打开了庭院外的门锁,他老实巴交的窝在男人怀里,脑袋一侧靠着裴星阑坚实宽厚的肩,心里纵使百感交集,可理智还是阻止了他做出多余的动作,只得用小手死死攀在裴星阑的胸前。
半天才翕张着唇瓣,吐出几个字眼。
“还没到么?”
裴星阑的视线由前路又挪回至许殊不断扑闪的睫羽上面。
他轻声安抚着:“还有一会儿,哥你要是累了可以先把眼睛闭上。”
哪知他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儿便微微舒张了下手臂,稍微一动弹。
“不要”
许殊的唇瓣无意识的向外撅起,像是对谁不满似的,他自顾自的言语着:“你好不容易给我惊喜,我要是一会儿闭上眼睛睡着了,不就白白浪费你心意了么,我不要做这个坏人,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刹那间,裴星阑只觉一股暖意徐徐涌上心头。
好歹也是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手,裴星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因为一个人,或者说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而感到怦然心动。
他目光一沉,在脖颈的喉结略微向下滚动时,两侧的臂膀却是控制不住的把许殊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摁:“哥好傻。”
许殊一头扎进男人的胸膛,鼻尖都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梅子酒香。
听到裴星阑那么说,许殊顿时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复,便又听头顶男人轻声说道:
“说起话来很天真,吃东西的时候也像个小仓鼠一样细嚼慢咽的,看起来真是好可爱啊,你知道我平时都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来克制自己,才能勉强控制住不在你做别的事情的时候来亲亲你的吗?”
许殊闻言当即就十分震惊的膛了膛目。
随后等他反应过来男人话里调侃的意思后,又颇为恼羞成怒的咬了下牙。
他的声音发颤:“裴星阑!你都在说些什么呢?!”
说完,许殊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