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连看着喉头一紧,手上稍一用力将上官辰拉出了白玉池。末连顺手扯了衣架上的衣服给上官辰裹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怎么样?好些了么?”
上官辰无力挨在末连肩上,凌乱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陛下……臣……无事……”
“能走么?”
“恩?”末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上官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阵风扫,末连起身一把将上官辰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望着末连温和的侧脸,皱紧的眉心,上官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陛下,莫要担心,臣真的……没事……”
末连步子一顿,面上竟也开始发热。他快步将上官辰抱到榻上放好,然后替他掖好被脚,又用手巾替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子安,你怎的总是让我这般揪心?”
上官辰藏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身子弱成这样,他的确惭愧:“是臣无能。”
手巾上的手稍微一滞,末连眸色明暗不定,像极了迎风晃动的烛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辰自然知道末连是在担心自己,只是每每看到自己这副残弱不堪的身子上官辰总是忍不住自责,他若是体格健壮些该多好:“臣明白。”
本来,就该他替末连分忧才对。
幼时,上官辰随着父亲入宫参加诗会,遇见了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末连。
末连年纪轻轻就写的一手好字,吟得一口好诗。诗会上,末连凭着一首《远僵吟》惊艳四座,自此上官辰对这年轻的少年便很是崇拜。
后来有机会进宫跟着皇子公主们上课,上官辰经常跟末连探讨学问,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时候,上官辰还没被关进牢里受刑,身体也算健康,偶尔也会偷偷带着末连外出游玩。
一望无际的蓝天,碧草青青的原野,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末连经常会问上官辰一个问题:“上官辰,你说,以后我们还会如此亲近么?”
每当这时,上官辰总是冲着末连明朗一笑:“自然,臣会一直好生护着殿下。”
稚嫩的言语犹在耳畔,上官辰不禁心中一动:“陛下,东方胤其一直是我大渊国的隐患,我们要找个时机对他打压一番。”
末连目光温和望着上官辰,暖和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他的倒影。片刻,他唇角才轻轻勾了勾:“好。”
翌日,上官辰吃过早饭坐着马车出了门。
外面依旧大雨滂沱下个不停,上官辰隔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雨究竟要下到何时?
听闻,京郊外的几个村子都已经被淹了。
大学士上官落住的地方同上官辰的府邸隔得不远,不足三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上官落的府邸。
到时,上官落的府邸外大大小小的马车停了没有二十辆也有十几辆。
车帘掀开,风立马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上官辰拉紧身上的狐裘由车夫搀扶着下了马车。
“大人,小心脚下。”车夫撑了把伞高高举在上官辰的头顶,自己整个人淋在雨里。
上官辰不忍车夫淋雨,伸手接过雨伞:“你在马车里等着,我自己进去就成。”
“可是大人的身体……”
“无妨。”
“可是……”
“回去吧。”
自家大人的脾性车夫自然十分了解,别看大人文文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人却很是执拗,但凡大人决定要做的事还没有旁人能轻易改变。车夫望了上官辰半晌,不放心道:“那大人小心,有事差人来叫小的,小的就在外面等。”
“恩。”
月白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车夫望着上官辰的背影心底发酸,他家大人也太瘦了。
进了大门,上官辰发现上官落的西厢房是塌了,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损坏。
从前门到前厅还有段距离,这段距离并不算长。换作普通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走完了,可上官辰是孱弱之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愣是连一半也没走完。
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沁出一层薄汗,上官辰勉强腾出一只手裹了裹披风。脚底下有些踉跄,他心底却是异常的执拗,步子虽缓慢却一直没停。
“外面雨大,上官大人请留步。”
“雨大不妨事,下官送送相国。”
“府内还有宾客,上官大人还是回吧,免得怠慢了宾客。”
“这……好吧,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相国慢走。”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穿透雨滴扩散开来,上官辰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握住伞柄的手僵了僵,旋即他将伞柄握得更紧,苍白的手指越发苍白,他使劲握着伞尽量将自己的背挺得笔直。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绝对不能!
对面,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近了……近了……
两人擦肩而过带起一片水花,东方胤其并没有叫住自己。上官辰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身后之人身形顿了顿,转而朝着上官辰的方向走了过来。
上官辰撑着伞走得缓慢,他的肩膀挺得笔直,只是双肩略微颤抖,仿佛他举着的不是一把伞而是一座山。
雪锻锦靴踏入水中踩出一个个水涡,那双锦靴的主人一直不近不远跟在上官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