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夫来看过之后千叮万嘱说这些日子千万千万别让他再出屋走动了,若是再染寒气,他这身子怕是一丁点儿都承受不了。
夏哲远亲自送的肖大夫出府,徐氏坐在夏温言身旁,眼眶红得厉害,她似是想哭,却又因着月连笙在旁而迟迟没有掉泪,她只是紧紧握着夏温言的手,生怕他再不会醒来了似的。
月连笙站在一旁,看着昏睡的夏温言,看着眼眶通红的徐氏,她心里愧疚得无以复加,这份愧疚压得她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夫人,对不起……”月连笙低垂着头,声音颤抖。
徐氏微怔,转过头来看向月连笙,“傻孩子,好端端的你说这话做什么?”
“都是因为我,温言他才会变成这样的……”月连笙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愧疚令她险些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昨日若不是为了接她,他就不会染了寒气,今晨若不是为了要与她一起去敬茶,他身上的寒气就不会重到让他昏睡过去。
“傻孩子。”徐氏拉过月连笙的手,即便心中满是担忧,她却还是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言儿的身子打小不好,这又如何能是你的错?让你嫁给言儿,该是我们向你说对不起才是……”
说到最后,徐氏再也忍不住,哽咽不成声,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而出,一时间让月连笙不知所措,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以她只是着急忙慌地拿起帕子,轻轻为她擦掉眼泪。
徐氏赶紧拿起自己的帕子拭去眼泪,惭愧道:“瞧瞧我,失态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夫人……”月连笙话还未说完,便又被徐氏拉住了手且还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打断了她的话。
她不明所以地微微抬起头看向徐氏,只见徐氏面上微有不悦,她以为她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正要赔不是,却听徐氏道:“怎的叫我‘夫人’?前边可还是好好叫我‘娘’的。”
月连笙怔住。
像是知道她心中想什么似的,徐氏又笑了起来,温和可亲,“傻孩子啊,你嫁给了言儿,便是自家人了,不管外边人说什么,我都将你当成了半个女儿,只是我的言儿……是我们家委屈你了。”
“温言不会有事的。”看到徐氏伤心的模样,月连笙觉着就像看见自己的娘伤心似的,使得她忍不住轻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月连笙这话是在安慰徐氏,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徐氏又揩揩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好,好,言儿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人心总是脆弱的,安慰有时候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点光亮,即便在绝望的情况下,也会觉得温暖,至少,不会那么难受。
*
又下雨了,天,比昨日更冷了。
月连笙在夏温言床边守了他整整一日,此时,夜幕已然拢上。
空气好似更冷了些,入了夜的天总是比白日要冷的。
屋内燃着温暖的炭火,月连笙怕冷着夏温言,将两只炭盆都挪到了床榻跟前来。
天已黑,他还未醒。
桌上的菜放到凉,绿屏拿到厨房去热过一回,现下又凉了,月连笙却还是动也没动过一口。
绿屏将夏温言的药端进来时发现桌上的菜仍旧一口未动,她面有担忧,对月连笙道:“少夫人,你已经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月连笙摇摇头,“我不想吃,我吃不下。”
他迟迟没有醒来,她如何吃得下?
绿屏微微蹙眉,想了想,又道:“少夫人要是都不吃些的话,公子醒来知道了会愧疚的。”
想到夏温言眼中的忧愁,月连笙终是点了点头。
“那少夫人先喂公子喝药,奴婢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做些吃的来,桌上的菜再热过一回的话便不好吃了。”
月连笙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的她又是满门心思都回到了夏温言身上,她将他慢慢扶起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一口一口认真耐心地喂他喝药。
绿屏无声退下。
晃晃不知何时跑了进来,就乖乖地蹲坐在月连笙脚边,看着她给夏温言喂药。
月连笙将药碗放下后摸摸晃晃的脑袋,难过道:“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像是感觉得到月连笙的伤感似的,晃晃喉间呜呜了一声,用脑袋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咳咳咳……”床榻上忽地响起咳嗽声,月连笙急急转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货是谁!居然看不起我们小连笙!找打!
第10章 微光
夏温言醒了,可却虚弱得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面色更是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尽管如此,他的眼眸依旧明亮,看见他明亮的眸子,月连笙险些喜极而泣。
绿屏端着厨房重新烧好的饭菜到竹屋里来时正好瞧见月连笙扶着醒过来的夏温言坐起身来,高兴得赶紧让竹子去告诉徐氏。
肖大夫又来了一回,给夏温言号了脉,道是醒来便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必须按时服药,并且万万不得再到屋外沾了寒气,徐氏这才舒了一口气,未有在竹屋久留,而是送肖大夫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夏温言与月连笙二人,燃得正旺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飞溅出些许火花,屋子里这会儿安静得厉害,陡听得“咕——”的一声响,月连笙的双颊红得好似那盆中炭火。
“可是一整日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夏温言靠坐在床榻上,侧头看着羞得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的月连笙,温柔关切地问。
“我……”月连笙确实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便是连一口水都未喝过,眼下夏温言醒了过来,她才忽然觉得饿,而且饿得厉害,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是好,张口就想说“对不起”。
但还未待她说什么,只听夏温言又道:“我也饿了,你与我一起吃,可好?”
月连笙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好意思吃故而这般说的,她心里只觉感动。
除了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贴心过。
夏温言不便起身,月连笙便将饭菜端到了床头边的小几上来,绿屏为防饭菜冷掉,特意用了陶盘来盛菜,还在每只陶盘下都燉上一只小陶炉,月连笙先是盛了一碗参鸡汤递给夏温言,小声问道:“我喂你喝,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