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
闻遥抱着今天发下来的一沓卷子和校服回家了。
闻家老宅位于朝阳巷,在新城区与老城区的交界,这一片大多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附近很多地方已经拆了改建成了新住宅和商圈,但是朝阳巷这一带多是老洋房,因此还保留着原貌。
从二附中到朝阳巷,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巷弄两侧栽了两排法国梧桐,翠绿的叶子上逐渐染了金。
闻遥站在自家门口望了望家门口的梧桐树,比她离开那年粗了好几圈,已经长得亭亭如盖了。
“遥遥回来啦?站门口看什么呢?”
院子里传来奶奶温柔的呼唤声。闻遥回神,下意识地扬起笑脸回答:“看树呢。忽然发现粗壮了好多。”
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那是,都八年了。你这孩子也是,去了俄罗斯都不知道回来。”奶奶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嗔怪道,“每次让你回来就说要忙,一次也不知道回来过年。跟你那个爸爸一个样!”
闻遥笑着替爸爸辩解:“爸爸那是工作原因嘛。您也知道的,驻外期间不允许回国,卸任之后才有长假期啊。等这次爸爸去a市交接完工作回来,估计能有小半年的假吧。我一定劝他好好陪陪您二老!”
奶奶满意得直点头“那还差不多!别光说你爸,你也得好好陪陪奶奶!”
闻遥赔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今年一定陪您和爷爷过年。对了,爷爷回来了么?”
“还没呢,今天你爷爷在k大有上课。”
闻遥的爷爷是k大教授,当了十几年的法学院教授,退休之后原本打算专心养花逗鸟,结果没多久又被大学返聘了回去。在她的印象里,爷爷是个很严肃且不苟言笑的人,从小对她的要求很严。记得小时候她说自己想学滑冰,爷爷没有同意,她越是请求他越是严厉拒绝,因此在她心里埋下了不少阴影,导致闻遥现在看见爷爷还有点怕怕的。
现在想想,她这么多年在俄罗斯待着不肯回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怕爷爷得知了她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怕他还是不同意。
只不过,现在瞒是瞒不住了。
她回来的第一天,爷爷就看见了她带回来的冰鞋。
当时爷爷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注意到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估计还是不赞同吧。
对于家里人并不是完全支持她练花滑这件事,其实闻遥早有心理准备。练花滑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与金钱的项目,更别说是在竞争激烈的俄罗斯,想要往专业竞技上靠,比如伊万,他每年在花滑上的开销至少上百万。
好在爸爸很支持她。她学花滑的前几年,学费都是爸爸出的。直到后来她自己能挣钱了,就开始自己负责花滑上的各种开销。几年下来,也算小有积蓄。
闻遥上楼回房写了会儿作业。
今天发的几张卷子做完,楼下奶奶正好喊她吃饭。
闻遥应了一声,起身下楼前拿了外套和冰鞋包,准备吃晚饭就去滑冰场。
到楼下客厅的时候,爷爷正好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见她下来,严肃的视线透过老花镜投过来观察她,看得她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将冰鞋包往身后藏。
“藏什么?我都看见了。”爷爷没好气地说。
“没、没藏。”闻遥只好憨笑,将冰鞋包放在沙发角落,然后把外套往上盖,欲盖弥彰地想挡一挡。
闻遥最不擅长应付爷爷了,低着头满脑子想溜:“我去帮奶奶摆碗筷。”
“急什么?坐下来,爷爷有事和你说。”爷爷慢条斯理地将报纸合上,“我今天听你们二附中的徐主任说,你想转去艺体班?”
闻遥:“……”
这么快就走漏风声了吗?想不到徐主任打小报告的技术这么炉火纯青啊。
爷爷看穿了她的想法,哼了哼:“你徐主任原来是我的学生,你的一举一动当然他都得跟我及时报告。”
闻遥:“……”
爷爷清了清嗓子说:“我有样东西给你。”他将报纸叠好放在茶几上,顺手翻开一旁的法学教材的封面,只见书里夹着几张彩色的纸条,递到了闻遥面前。
闻遥一头雾水地接过来,发现是两张门票。
是本市一个最大的滑冰俱乐部办的花滑表演赛,就今晚。
闻遥一愣:“爷爷您这是?”
“学生送我的票。”爷爷淡然地说,“我知道你想学花样滑冰,但是这项运动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不仅要吃苦,还得拼身体条件和艺术天赋。不论什么体育项目,想要成为顶尖的运动员都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你不要以为你去了俄罗斯学了几年,就真的有多强了。听说今晚这个表演赛里邀请了很多国外著名的退役选手来表演,爷爷和你一起去,正好你自己也亲眼看看,看看自己和他们那些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这条道路值不值得你浪费重要的高中两年,乃至大学时光。”
闻遥总算听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他这是想让她亲眼去看到差距之后,知难而退。老老实实把精力放回学习上。
她无奈地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