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得不思考如果谢桥不是的话,他会不会忍不住当场被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有了希望又被按灭希望的大起大伏给弄得当场哭出来。
要是到了最坏的一步可千万别哭,当弟弟的在哥哥面前哭一哭算撒娇,在喜欢的人面前哭一哭算情调,但要是在不熟的陌生人面前毫无征兆的掉眼泪,那可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今天的菜谱选择时舟特意嘱咐方助理的,他一边等谢桥到来,一边故意逆着时黎生前的口味把随机摆放的菜品位置全都重新改动了位置。
时舟小时候总有一种哥哥是大人了,所以从来哥哥不挑食的错觉。
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兄弟俩如出一辙的挑剔,不想吃的东西宁可饿着也不多动一下筷子。
只不过时黎遇上不爱吃的都当做这盘菜不存在,如果满桌子的东西都不称心,他宁可饿着也绝不迁就的吃上两口。
时舟还是小孩的时候每次都专心的忙着干饭,根本就没有发现过,长大一点才观察注意到。
时舟搓搓手,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什么茄子、秋葵、芹菜一类的全都是时黎绝对不会吃一口的,以及他还在拍黄瓜里面放了一大把他哥不吃的香菜进去。
所有雷区统统全都挪到谢桥坐的位置前,让他被这些东西包围住。
就算记忆没了,人的口味却不可能无缘无故彻底变化。
时舟计划很详细,为了防止记忆、身份、性格改变之后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比如说他哥会选择一口不吃,席间也不给任何人面子而直接放下筷子,但保不齐谢医生的温和和礼貌会让他明明不喜欢却还是不表现出来的强迫自己吃几口。
所以桌子上还有一半菜是他哥最喜欢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舟愈发紧张无比。
他其实一直都在打退堂鼓
一旦不是哥哥,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残忍的亲手扼杀自己殷切的期盼。
这种挣扎和矛盾的心情反复,时舟摊开手掌,掌心是那块谢桥给他的草莓味奶糖。
时舟定了定神,自己必须得到一个结果,逃避的自欺欺人解决不了问题。
不反复试探的话,从此就这么和谢桥错过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会难以安心,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都无法放下这件事。如同被鱼刺卡在喉咙里,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人的存在并且折磨着他思念亲人的心。
时舟暗下决心做好了打算,假如是验证之后发现只是认错了人的误会,那也不必再无故缠着陌生人、他不会再去打扰谢桥的生活了。
他不是郑启,不能卑劣到因为一模一样的脸就为了一己私欲而死缠烂打的去玩替身戏码。
说是十五分钟左右,但实际上谢桥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到。
他对自己的迟到行为十分抱歉的温和说:久等了,没想到处理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时舟单是看着他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就没有脾气了,何况只是五分钟而已,他甚至忐忑的希望谢桥再晚点来也可以,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掌心还在冒汗。
明明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饭,却把时舟给紧张的心脏乱跳,不断告诫自己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别怕别怕......
看样子谢医生很洁癖,他示意时舟不必等他,自己去仔仔细细的把手给洗了一遍再擦干之后才坐下来拿起碗筷看着一桌的饭菜。
时舟紧张僵硬的看着谢桥的动作,尽全力不把忐忑无比的心情表现在明面上,看似若无其事的吃饭,但实际上他连自己在吃什么都给忘了,连咬到花椒了都没有觉察,只是下意识嚼碎之后咽下去了。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秦宴城,可能一瞬间就发现时舟心里有事情了。因为两人朝夕相处彼此太熟悉太默契了,而且他的警惕和敏锐一向比普通人会更高一些。
不过谢桥并没有察觉到时舟的紧张,语气依旧温和:吃完饭之后量一量体温,然后把药吃了。
时舟比自己期末考试还紧张,他机械的点点头,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不不,我不喝冲剂!真的不!
今天反复ng的大郎,来喝药了的戏码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谢桥回答:你必须喝,因为中途不能换药。
说着,伸筷子夹起醋溜山药咬了一半然后又默默把剩下的半片山药推到了碗旁边,不再动了。
时舟知道时黎不吃醋溜的任何东西,连过年吃饺子都不蘸醋。
所以刚刚谢桥伸筷子就夹山药的一瞬间,时舟的心脏几乎已经要跳出嗓子眼了,但他没继续吃,显然是发觉里面有醋而不合口味。
谢桥抬头,见时舟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圆溜溜的瞪大,就好像是在看什么让人又害怕又想看的恐怖片似的,不由得颇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吃饭的样子是很可怕吗?
怎么了?谢桥问。
时舟赶紧摇头,心虚的笑了笑:没什么,我随便发呆呢,嘿嘿......
谢桥似乎是更加莫名其妙了:完全退烧了吗?要不现在就量一□□温吧。
他竟然把温度计带在身上,直接就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时舟。
时舟也发觉自己可能是笑的太弱智了以至于被怀疑发烧给烧傻了,不好意思的正色道:我真的就随便发发呆,谢医生你赶紧吃饭,一会凉了。
时舟是真心在催他,还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表。
虽然一直在心里努力告诉自己谢桥不一定是哥哥,但一模一样的外表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恍惚、不自觉的变得幼稚和想撒娇,连对他哥的下意识习惯都承袭了过来。
以前时黎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饭,而且生物钟很准的超过一点半没吃饭就保准胃疼,时舟在家或者在学校也都会定了闹钟,提前打电话查岗,问问他吃饭了没有。
后来发现问他不好使,他会谎报军情,再加上时舟慢慢懂事了怕影响他工作,就改成打电话问他的秘书:
我哥吃饭了吗?......还没吃?你们怎么还不赶紧给他准备午饭?准备了啊,那现在就让他吃饭,就说是我说的!
时舟一想就走神了,他想的事情太多又太紧张忐忑,以至于整个人愈发痴呆和不对劲。
谢桥看在眼里,更觉得担心,心想难道时舟是真的烧的傻了?
因此站起身来,不等时舟回神就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谢医生的手是温热的,起身时带起一点薄荷的味道,掺杂着让时舟陌生的淡淡的消毒水和酒精味。
时舟没想到他会有这举动,陡然全身都僵硬了,感觉头皮瞬间麻了一下,就好像梦里无数次被他哥摸头的渴望终于实现,陌生又熟悉。
但谢桥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说:应该是不发烧了,你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眼神都飘了。
时舟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就是爱发呆而已。
整顿饭吃的差不多了,时舟总结了一下:谢桥的确也和他哥一样,不吃香菜也不吃醋,同时对于面前的茄子和秋葵一类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但不同的是,他也并没有青睐时舟记忆中所有时黎喜欢的口味,而是不均匀受力的只选中了其中的几样,吃相倒是很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