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不见你。”白若珩说道。
“是。”仇落颤声哽咽,徒劳无功地拖着绵绵咬着的衣摆,口中喃喃,“铢衡再也瞧不见我了。”
“……”白若珩静了静,旋即又朝着屋内向仇落说道,“仙界灵气充沛,有助神识恢复。你待在这里,莫要惹事。”
仇落笑泪:“我一会儿便走,不劳烦白君挂念。”
“那可不行。”白若珩折过身子难得严肃,“既然答应了明仪君,那本尊就要信守承诺。孩子,你病了,可曾发现自己偶尔听不见他人话语?”
“不重要。”仇落倚着门滑落坐下,抚着腿边盘成团的绵绵,“不重要了……”
“真是傻孩子。与小玉照一般。”白若珩叹息,手指轻捻凝出一块绢巾,俯身为仇落擦拭涕泪,“你再好生瞧瞧,这世间……还是有许多留念的。”
“……”仇落不说话了。只是垂着眼眸死气沉沉。
见仇落良久不言,白若珩也不好过于干涉。只好封了仇落功体没收一切可能致命的利器,将他留在小小的屋子,走之前也不知对谁吩咐:“好生看着他。”
白若珩走后,仇落便瘫坐在门口,小小呼吸着得来不易的寒梅香气。绵绵摇着短小的尾巴对着一怀空气呜咽,许久,半开的窗轩哗啦被风吹上。
仇落被这阵声响惊醒。猛地抬首。
“铢衡,是你来找我了吗?”二殿下从地上爬起,一阵身风刮到窗轩之前,奇怪的是,窗插好好地将窗轩别住了。
“嗷嗷!”绵绵咬着仇落衣摆将他往一旁的檀木书案拖去,仇落趔趄一番晃到漆黑优雅地木案边,上头摆放着厚厚一叠的抄写,白玉镇纸下压着半干书写至一半的清心咒,字迹清隽秀丽却又隐约透露锋挺。
“看来,这个屋子原有主人。”或者更确切来说,是罚徒。
但他,看不见这位同在一室的仙子。
“他们说得对,我疯了。”仇落低低笑起来,取下笔山上的狼毫沾墨意欲将清心咒补满,俯身案前时却在一团空无中感受到属于实体的温软。
“……”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没有气息。却是,有实体的空气。
“抱歉。”仇落起身,惨白一笑,“你就在这里,是吧?”说着仇落将毛笔放回笔山,恭恭敬敬地离开半步,“我打扰到仙人了。”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笔山上的毛笔却自行竖起移到纸张空白之处。
“无事”。
白纸上应出随和温柔的应答。
“本殿实在不知道这是否也是臆想,呵,怎会有如此新奇之事。”
“这是对我的惩罚”。笔尖窸窣摩擦宣纸,一行秀丽的字写得清婉动人。
“仙人,又是因何受罚呢。”
对方不做回答,只是又在白纸上缓缓写下一本戏本名字。
“离恨”。
见到熟悉的字眼,方才平静些的仇落又红了眼眶,喉头紧缩哽咽。二殿下偏了偏头,旋即轻笑:“看来,这又是我的臆想了。本殿不会在对着一张白纸喃喃自语罢?”
对方安静下来,仇落垂首思考着让幻觉受自己操控的可能性。虽然白若珩封了他的功体,但还有一些小伎俩能够使唤。他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反正,不是很好。
“我想瞧见你。”
“若你是真人,那……大抵和铢衡性子很像。”
想到这里仇落痴痴笑起来,对着空气满腹甜蜜地回忆:“他实在……很可爱。面上冷冷冰冰,心里却一心一意为别人好。虽然总是对别人发烂好心……呵,我悄悄背着他做坏事总觉得心里愧疚,想对他好,又不知道怎么才算个好法。只好哄他、骗他……真是太傻了。”
说完一席,仇落亦是满襟湿润。绵绵烦躁地转了转身子,失望地呜咽一声。
片刻之后,仇落听见半掩的木门一响,隔上一会儿,门板再被推开,进来的却不再是虚无,而是一抹雪白。
“……!”
推门而入是如云简洁飘逸的仙衣,仙衣萦绕仙人纤细腰肢,绵绵欢快地跳过去,遮蔽在繁复白纱后的仙首微微一颔。
“铢……衡。”仇落望得痴迷,回过神来自己已堵到仙人身前,受惊的仙人后退半步,与仇落隔开半步安全距离。
“……”仇落收敛笑意流露失落,“抱歉。看来我瞧见的都不是实际。仙子,让你受惊了。”
仙人微微摇头,繁复面纱遮掩下根本瞧不清面容。仇落却觉得万分神奇:“……这样便能瞧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