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二殿下早早醒来,习惯地与谢天机交换情报再去检查洞穴外的阵法是否有被人扰乱得迹象。
此地乃是靠近靠近仙妖交接的一座无名山麓,再过几处山脉便是去往仙界的私道。行至此处已无魔卒追寻。这样的密林崇山,总算将他们甩掉了。
绵绵变回原身在山洞外守了一夜,清晨未醒鼾声如雷。昨夜拗不过铢衡只好与他行净化之事,毫不意外,现在老东西已经累得连抬眼皮子的力气也没有。
死期近了,正是因为这样铢衡才更加焦虑情绪大起大落。也怪他,没有将邪灵之事处理完善,将本就脆弱的铢衡吓得不轻。
谢天机提议自扮仇落吸引魔界的追捕,但仇落觉得太过危险,一旦谢天机被君明仪抓住,利用这一魂一魄施展术法,他就会被牵制,除非到时谢天机宁肯魂飞魄散,不然不做深想。
让他处于暗处搜集各方情报运筹帷幄最好。
奇的是,那黑斗笠已许久不见踪迹,他跟了仇落一路,却在中途无声无息消失。
“衡儿,我去烧些热水为你清洗,有事情招呼绵绵找我,嗯?”仇落殿下凑到虎皮垫子边轻抚铢衡迷迷糊糊的睡脸,瞧上一眼又爱怜不已地轻吻,“叫你别逞强,现在好了。”
“酒水暂时也不许再喝,免得凉了肚子疼。”仇落唠唠叨叨说完给铢衡掖好虎皮,接着起身迈开步子往洞外而出。招呼好绵绵之后,二殿下又不放心地设下一层结界。现在的他功体非凡,简单的结界比以往厚上三四倍,就算是父尊击上一掌也能稳当承受。能保护铢衡的安全便是二殿下自信的源泉,他吃点苦头,倒变成甜头。
昨夜溪水被他污染一番,也不知经过一夜是否有所好转。等仇落忐忑赶往时,果然见到的是一条漆黑发亮的溪水。周遭草木已然枯萎发黄,知道直到现在黑漆漆的溪水边还徘徊着吸收残余邪气的妖怪。
这样的水……怕是不能给铢衡使用。
“……这该如何是好。”仇落微微叹息,仙族的身体对邪气更为敏感,他们打小生长在干净安宁的仙界,别说邪物,连污秽之物都不会出现在仙界。据说仙界四处皆是整洁无尘,好像是一堆洁癖生存的地方。铢衡困于魔界最开始水土不服,好像呼吸一口魔界的空气都会让他喉管痉挛。
犹豫之间仇落忽感身后继续寒意,几乎是依循本能,三五两下躲避冷不丁出现的袭击,数只银边凤蝶割耳而过,锋利的蝶翅切下仇落一缕青丝。
熟悉的人物。
仇落稳住身形,俊颜半抬,目露深意。
对方来势汹汹,态度不善。一柄银白蝶剑光蝶纷飞,铮铮冷锋直逼仇落喉咙。
“小魔头,你做的过火了。”温柔的腔调,乍然听闻寒意四起。仇落凝触回挡轻身一跃翻到蝶妖身后,血眸微眯展露笑意。
“有劳操烦。白君。”
白若珩微微滞身,旋即嗤声轻笑:“你唤我什么?”
“万相无相白若珩。仙界三尊之一,白君殿之主。”仇落呵呵一笑,“仇落早该猜出您的身份。一只妖族,又怎会有这般无匹的功力?”
白若珩挑眉:“大胆猜测。”
仇落见白若珩不再攻击于他,内心已然笃定他就是白君的事实。铢衡能多次化险为夷,都是白若珩在暗中操持。对于这位仙尊,五界评价一致好评,都是白君气质温润,随和友善,是个妥妥的老好人。
亲眼所见,并非浪得虚名。
“白君若是担忧衡儿,大可正大光明与之相见。仇落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白若珩冷笑:“你这口气,是将小玉照完完全全据为己有了?”
“不敢。”仇落微微颔首,虚与委蛇地说,“只是,白君这碗醋,仇落不必喝。”
他与铢衡都如胶似漆恩爱了多少次,里里外外将他占有了个遍,不是他仇落的还能是谁的?墨君还是天下人?就是他仇落的!
二殿下在内心疯狂狞笑。
“哼。”白若珩闷哼一声,虽是心有不悦但木已成舟,铢衡多次向他表面心意,犟得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白若珩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只魔头有什么地方能让铢衡迷恋。除了油嘴滑舌满腔荒谬这样的缺点之外还一身铺面邪气,模样在他瞧来也不算是绝色,功体比铢衡差了不知多少……
仇落感受到白若珩宛若恶婆婆挑剔丑媳妇的嫌弃眼神,不由伏低姿态不敢心高气傲。缄默片刻,他便听到白若珩果真不满地说:“小玉照一路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头,你若真的爱他,就该早早放手。仙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仇落与衡儿两情相悦,并非仇落松手便能终止这段感情。衡儿的性格白君也清楚,他想要以死谢罪,仇落自然不会答应。”
“你……”白若珩微睅银眸,“你知道?”
“或许比白君想象的更加透彻一些。”仇落干脆对白若珩摊牌,“衡儿的心思,我明白。我与白君相同心思,不想坐视他消亡。只是,一直以来,你我都互不信任,更没有商谈之机。”
白若珩不怒反笑:“你拐走了小玉照,吾不杀你已是仁慈,小小魔物,还妄想与吾商谈。”
“仇落只是觉得白君乃是重情重义之仙,与冷酷无情的墨君不同。若白君也与墨君所思相同觉得衡儿与我想爱便是大逆不道非死不可,那仇落无话可说,只能拼死一搏。”
白若珩继续发笑:“小魔头,你这嘴皮子果真是不依不饶。别绕弯子了,吾非他墨染,若真的想要反对你与小玉照这段感情,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今天?”
仇落躬身感激涕零:“多谢白君成全。”
从前的铢衡身居高位,阔殿华服,名誉四方,闲时一袭仙衣飘绕清白如莲,战时凛寒盔甲刀枪威严。无论何时都不会显露失态,现在却落魄到只能留宿荒山洞穴,蜷缩在一张兽皮之下。
白若珩只是隔着结界远远瞧一眼铢衡,无声长叹。